闻九天当时已经麻木到对旁人的喜怒哀乐漠不关心。他觉得吵,便加快了进食速度,打算吃完赶紧走。
“My favorite dancer committed suicide yesterday(我最喜欢的舞蹈演员昨天自杀了),” 老太太哽咽道,“She was such a beauty(她曾是那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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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闫飘飖告别后,闻九天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剧院的后台里出来的。他神情恍惚地走了另一道门,外面就是江岸。
闻九天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突然如此难过,明明跟闻漏月也没什么感情。
闻九天给任可野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想静静,让他们先回去。
至于傅岹然...闻九天没有通知,反正任可野也会告诉他的。
闻九天在江边找了个石凳子,刚坐下时被冰得一哆嗦。他漫无目的地点开手机App,开屏是傅岹然联名款卫衣的预购广告。
闻九天像是生怕自己点击预购链接,迅速右上角跳过。
进入App后,闻九天发现自己想多了。首页的新闻告诉他,傅岹然本年度的联名款首批限定一万件,预售上线后不到一分钟即售罄。
至于闻九天自己,依旧是血雨腥风。似乎没什么人同情他今早被泼了招牌,甚至还有人直呼大快人心。
而晚上闻九天去看舞剧和展览,又已经被人拍到。不少人都觉得闻九天这是在作妖翻车后故意找补,想要维持自己“艺术”的形象。
闻九天默默地刷了一会儿自己的评论区。
“这下闻九天应该开心了吧,终于有人泼颜料了呀[狗头]”
“别的不说,就冲闻九天要撕傅岹然的画,他被泼就活该。”
“差评。怎么没有直接泼到闻九天身上呢?”
...
...
平台的运营终于主动来联系。平时闻九天都自己搞自己的,干什么也不跟运营商量。
「你这个号还想继续做下去吗?这一波黑红的流量不小,但也得会利用啊。」
「该请公关公司的时候,就得请。」
「另外,之后的选题方向也可以考虑调整一下,现在整活的选择还是很多的。那个画展要不还是先停了?」
...
闻九天直接关掉了运营的聊天框。
闻九天很久以前就见识过舆论暴力的强大。这让他在面对谩骂声时,比大多数人要淡定些。
那些骂人的话,闻九天一年365天每天都能见到;但偏偏是今天,他想哭了。
当年闻愚白被爆请枪手、逼死学生,闻九天并没有很快知道。因为傅岹然某种程度上封锁了他同外界的联系,他每天能获得的信息都很有限。
直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新闻:知名舞蹈家闻漏月自杀身亡。
闻九天始终记得,他在得知这件事时的巨大错愕。他回国奔丧,直到恢弘的葬礼结束后才敢小声问一句:我妈妈到底怎么了。
“她太想不开了。” 一个在葬礼上珠光宝气的女人掩面而泣,“不就是被人骂两句吗,哪里至于呢?”
“.........”
闻九天能看出,所有人都对闻漏月的死十分意外。
那是在闻愚白事发后一个月左右,这个丑闻让观众对闻漏月出现在舞台上感到厌恶。
闻九天不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但在他的印象中,闻漏月是所有人里最接近傅岹然的。他们都是年少成名,一生在众人追捧中度过。
这样的闻漏月,无法直面跌落神坛的事实。她曾在镜头前掉着眼泪解释,“傅巍大哥是我爸爸最喜欢的学生,他的死对我爸爸打击非常大。我相信我爸爸绝不会强取别人的作品,更不会逼死谁。”
可换来的只是更多的臭鸡蛋、恐吓信和辱骂,甚至连闻漏月所在的舞团都收到了大量的投诉举报信,要求换掉她。
终于有次演出,中场休息时几个别有用心的观众举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横幅,白底红字、甚是醒目。
舞团最终决定换掉闻漏月。于是在最后一次以女主角白天鹅登场的演出中,闻漏月事先服下了毒药。
后经法医分析,闻漏月服毒前对时间进行过精准的计算。毒发会在她跳完终章《天鹅之死》后,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舞剧里,闻漏月以“白天鹅”的身份死去,熟练而优雅地倒在了舞台上;她曾以这样的方式倒下过无数次,可直到谢幕时,人们才发现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时至今日,这个世界依旧怀念着闻漏月。她的墓前常年摆满了鲜花,每次提起白天鹅,大家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她。
她的墓碑上刻着:她的漂亮举世无双。这句话曾是闻漏月21岁初跳女主白天鹅时观众自发喊出的口号,后来也成为了她的墓志铭。
江边,闻九天在长长的石凳上躺下。平生第一次,他关闭了自己的私信。
不关私信、不删评论曾是闻九天坚持了很久的一件事。他一直信奉“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树影洒在闻九天的脸上,风从四面八方掠过,汽笛和人声在迷幻中远去。闻九天闭上眼睛,他忽然变得很平静,什么画廊、展览、傅岹然...很多事他好像都不那么在乎了。
闻九天想,世界很大,就算自己死在这里,可能也不会被发现。
闻漏月的墓前鲜花不断,但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她是怎么死去的了。
闻九天在石凳上躺着躺着,迷迷糊糊地就睁不开眼睛了。他昨晚就没睡好。
风吹得指头有些冻,闻九天朝大衣袖口里缩了缩。这件衣服是傅岹然的尺码,可以完全裹住闻九天。
闻九天裹着衣服翻了个身,他此刻没有力气,什么也不想做,哪里也不想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在他面前蹲下。
“冻得这么凉,” 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握住闻九天的半张脸,拇指来回揉了揉,“还没有小猫会找地方。”
闻九天被吵醒了,眼皮却重得睁不开。他情不自禁地用脸蹭着那只手,贪恋这寒风中仅存的一星温暖。
傅岹然在石凳上坐下,把闻九天抱进了自己怀里。
“是你啊...” 睁开眼的时候,闻九天也不是很意外。他已经没有力气逃离这个怀抱了,只能用一种摆烂的姿势蜷缩在里面。
他太累了。
“任可野呢。” 闻九天问。
“我让他先走了。” 傅岹然总是很擅长察觉闻九天细微的表情变化,“宝宝今天又难过了?”
闻九天偏开目光,看面前的江、对岸的楼,总之拒绝说话。
“是闫飘飖跟你说什么了吗。” 傅岹然并没指望能立刻得到闻九天的回应。但他想了想,又加了个眼药,“今天任可野和我说,他觉得你性格有问题。”
“.........”
“我跟任可野已经分手了。” 闻九天说这话时有些生硬,不自觉撇了撇嘴,“不过你不要自作多情,这跟你没关系。”
“没事,” 傅岹然不甚在意地笑了声,“反正你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好好想。”
“不过...”
闻九天沉默着,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傅岹然刮了刮闻九天柔嫩的耳朵,“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永远爱你。”
“你不是在网上被人骂过了吗?应该懂了吧。”
闻九天知道傅岹然说的是对的。从来没有其他任何人爱自己,无论是父母、粉丝还是朋友。
“我当然是比不过你。” 闻九天想起傅岹然秒空的联名款,“有多少人喜欢你,就有多少人骂我。”
对傅岹然来说,闻九天面对现实时的受挫和失落并不是坏事。
傅岹然总是在闻九天摔得头破血流后才把他捡回来,舔舐他的伤口,“我的宝宝才不需要管别人说什么。”
闻九天没说话,但他的耳朵动了动,之后泛起了红晕。
“你闭嘴。” 闻九天僵硬地扭过头去,望着婆娑树影发呆,“我困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睡吧。” 傅岹然颇为满意地伸手盖住闻九天长而弯的双眼,“明早送你一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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