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 何同光问。落云楼不是一般的酒楼,大家都会客气些。
领班小姐穿一件素雅的旗袍,手里端着天青色的瓷盘,上面盖着不锈钢的罩子。她笑了笑,“我来送一道菜。”
“菜不是已经上齐了吗?” 何同光站起来,点了下数。
“这道菜,是我们老板娘送给闻小公子的。” 领班小姐稳稳地托着瓷盘,走到闻九天面前放下,“我们老板娘说,闻小公子好久不见,特意送一道您最喜欢吃的。”
众人好奇地凑上去围观,从没听说过落云楼还有送菜这种活动。
领班揭开不锈钢罩,只见里面露出了一个酸奶布丁,旁边放着一块小熊形状的巧克力。
“.........”
“.........”
闻九天咽了下口水。
“你们老板娘在哪儿?” 布丁并不算大,闻九天三两口就吃完了。他抓起小熊巧克力塞进嘴里,满意地发现还是从前的味道,鼓着嘴含混不清道,“我能见见她吗。”
傅岹然不动声色地听着,放下筷子直接扣住了闻九天的手腕。
包厢内众目睽睽,领班小姐都不由得睁大了一双秀目。
“松开。” 闻九天像是不记得自己今天才承了傅岹然的人情,当众半点面子也不给。他抽不回手,被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我不想在这里打架。”
傅岹然却笑了声。他站起来,另一只手伸向闻九天的嘴角,拇指拭去巧克力渍后在唇上逡巡片刻,令人无限遐想。
“都多大了,怎么还吃到嘴角。” 傅岹然说。
闻九天不太自然。他别扭地抽回手,“我自己会擦。”
“去吧,” 傅岹然重新坐下。他拿起筷子夹了颗笋,“别聊太久。”
闻九天走后,包厢里安静了那么十秒左右。
“那什么,闻九天他...” 何同光匪夷所思,试探地看向傅岹然。
傅岹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但他并没展露自己的不悦,从容地抿了口酒,“听说从前落云楼挂着一幅闻愚白的真迹,那幅画还是在闻愚白宣布封笔之后才得的。”
“原来是这样。” 另一人切了一声,“闻愚白都死多少年了,而且还...”
傅岹然不咸不淡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瞬间噤声了。
“哎行了。” 何同光道,“菜也吃差不多了,待会儿还有下一场呢。”
“你们先出去,我陪傅岹然等等闻九天。”
与其他人相比,何同光和傅岹然的关系要更近一些。他们曾经是同学,小时候还一起学过画。
“哎我说,” 包厢里没外人了,何同光终于收敛不住,“你到底喜欢闻九天什么啊。”
傅岹然没说话,只是又点了一根烟。他是个很善于享受物质的人,闭着眼睛吸了一口。
“你别给我装,说什么闻九天也算是你弟弟,你对傅无闻可从来没这么好。” 何同光翻了个白眼,“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你和闻九天那点儿猫腻。”
“你愿意来沈杯,就是为了他泼刘主席水的事儿吧?”
傅岹然睁开眼,夹烟的那只手弯成一个长而嶙峋的姿势。他嘶的吐出一口烟,嗤笑一声,“养只猫都需要花钱买猫粮猫砂,何况是个人。”
“闻家的艺术底蕴都是曾经的事了。” 何同光叹了口气,“闻九天虽然姓闻,但除了一张好脸是什么也没遗传到,脾气还不好,对谁都冷着张脸......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就因为他长得漂亮?”
傅岹然语气坦率,“嗯。”
何同光:“.........”
“我也知道闻九天有很多问题,他几乎从来不做任何合适的事。” 傅岹然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不以为然,“但我要喜欢一个人,谁也拦不住。”
落云楼的老板娘姓李,名叫李杉落,四十左右。她平时不怎么露面,只潜心研究菜谱。表面上这家餐馆的经营者是她的丈夫,实际大家都知道主心骨是老板娘。
领班带着闻九天绕过层层叠叠的楼梯,走至后堂。这里顾客不许踏足,十分清净。
“闻小公子,好久不见。” 李杉落站在一幅画前。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闻九天认出了这幅画,下面的落款是闻愚白。他没想到这幅画还挂在这儿,一时有些出身。
“李阿姨好。” 闻九天说。
闻九天从小就喜欢李杉落做的点心,当时落云楼才刚开起来,还没什么名气。也许是为了生意,李杉落夫妇曾经专程拜访过闻愚白,想求一幅墨宝。
闻愚白委婉地拒绝了他们,表示自己已然封笔。但小闻九天却听不懂大人的话,他只注意到沙发边多了个食盒。
李杉落他们还没走,一旁的小闻九天就已经光速吃完了食盒里的东西,还不忘舔舔手。
闻愚白哭笑不得。
“你那时候还很小,可能不记得了。” 李杉落笑了笑,又面向这幅画,“这是闻老先生宣布封笔后唯一一幅赠出的画。”
闻九天确实不记得了。他小时候只知道李阿姨每周都会送几次好吃的来,别的什么也不懂。
闻九天站在这幅画前,感受到了如群山绵延般厚重温暖的爱和依仗。
但是外公去世了。就算外公还在,闻九天也必须长大了。
“我没想到您还留着这幅画,” 画里是飘渺山峦,几只孤鹤。闻九天有些出神,喃喃道,“在我外公出事后...”
李杉落一笑,“这幅画是我亲眼看着你外公画的,他当时甚至不欲署名。”
“我是相信闻老先生清白的,却也只能将这珍品藏在外人看不见的后堂里了。”
从后堂出来,闻九天没有立刻回到包厢。
后堂和前厅之间有一处露天庭院,夜里风冷了些,四下阒然无声。闻九天仰着头,浑身凉得清醒,无垠的夜空下看不见星星,只有一轮孤月。
《杀死羽毛》会是唯一的机会吗?
当拥有了一个目标后,闻九天甚至不那么在乎傅岹然对自己的掌控了。往包厢走时,闻九天想,如果傅岹然真要自己穿那件卫衣,那就穿好了——反正又不会死。
回到包厢门口,闻九天听见里面傅岹然正在和人聊天。
“养只猫都需要花钱买猫砂猫粮,何况是个人。”
第25章 我知道错了
傅岹然的话像一缕散不去的鬼烟,在闻九天耳边打着转。
闻九天在包厢门口站了几秒,差点没把下唇咬破。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倔倔的,特别好看。
你才是小猫。
不对,你这样的人才不配拥有小猫。
闻九天啪的一声松开把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哟,这不是闻九天吗。”
闻九天刚走没几步,一声夸张得有些不怀好意的招呼从背后喊住了他。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男子,骨相优越脸上带妆,喷着橘子味儿的清甜香水,脚下踩着不合季节的高帮马丁靴。他面前竖着打光和直播的设备,应该也是个主播。
闻九天皱了下眉。这人身上的艺术气息过于明显,大概率来者不善。
“你出来了呀。” 长发马丁靴果然不负所望。他笑嘻嘻地站起来,把头发撩到耳后,“下午看网上的新闻,还以为你要吃上牢饭了呢。”
闻九天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设备,直播应该正在进行中。
真是想红想疯了,什么热度都敢蹭。
闻九天不打算搭理此人居心叵测的挑衅,抬脚就要离开。
“哎,现在火了,装不认识我是吧?” 长发马丁靴颇为不满,作势要追上来。他走了几步后,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直播。
“不好意思家人们,” 长发马丁靴冲回镜头前,搔首弄姿地摆摆手,“为了避免被某些无良博主蹭热度,我们只能明天再见了。”
闻九天:“.........”
包厢里,傅岹然刚熄了烟,就听见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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