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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224)

作者: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1:45:48 标签:宫廷 救赎 架空 酸酸

  “幸好来了个渊国的王后……”他慨叹一句,摇摇手佯作打嘴的手势,“罢了,如今不能提了。”

  闻言,我足下步伐缓了一瞬,身子掩到了几人后方。小六回眸一瞥,心领神会地上前补了我的位置,同富人继续谈天。

  他问:“大人为何说不能提?是有什么禁忌么?我们常与世隔绝,求大人说与我们,也好叫我们避开官府那些横祸,先受我一拜。”

  富人连忙制止小六,摇了摇头,四顾无人方敢敲声道:“先前不是说王后心怀不轨,意图谋反么?”

  “可我听闻,那话本是无中生有。难道另有隐情?”小六接着问。

  “嗐,虽说是这样,可自从出了那事,王后就再无消息了。”富人道,“从前总听人说王后四处施恩,鄙人……”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鄙人还盼着接王后的驾呢,可惜了。”

  我跟在后头,虽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倒是一字不落地听在心里。

  “按大人的意思,王后有功在身,大概也不会真有什么事罢?”小六的语气里满是担忧,“王是贤明的主,又与王后琴瑟和鸣,要不怎么也听不见废黜一类的话?”

  富人又开始四处张望,而后用更低的声音道:“大人果真是隐居世外。前些日子才听晟都来的人私下议论,或说王后卧病宫中,或说……”他的声音已弱化成轻轻的吐气,“王后早已被处死,为了天下安宁才秘不发丧,嗐!”

  我突然停住步子,问:“一条命罢了,难道还能让万明乱了不成?”

  陡然发出的声音在静谧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富人慌张地折返,伸手就要捂我的嘴,口中哀求道:“大人,我的好仙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弄不好要割舌砍头的!”

  徐财和小六一并围过来,那人才道:“鄙人就这样说罢,见过王后的都说他心善赛神仙,没见过的呢,都说他是菩萨像里装的恶鬼心肠,这里头的门道乱着呢!”

  我不再多话,那人也恐自己言多有失,又送了我们半程便告了别。

  徐财道:“别难过,起码还有人念着你的好。”

  怎么外头人都知道我死了?我心里暗暗嘀咕着,从前渊宫里的事半句都不会透露出去,晟都王宫的小奴嘴也太不严实了。若这样下去,哪日里宫中何处栽了花砍了树,外头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那么长砚的事也是宫里说漏了嘴传出来的咯?

  说什么一门心思想告诉我呢,他哪有那个心。我不语,抬头仰望天上的一弯弦月,回想起即将离开渊国的那个晚上。

  小六和徐财已经跟着小厮上了楼梯,站在二楼给我指休息的客房。而原本站在那里的,是长砚。

  事到如今,陪在我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批。热闹,人也好相处,可惜终究不是从前了。

  我也再不是从前的我,不能有从前的心境,踏上楼梯时却同样愁肠百结。

  可是人总要向前走,也总会向前走。

  我循着他们走过的方向追上去,一步步向前走着。鞋底稳稳地踏在地上发出细微声响,仿佛真的开始远离往昔的时光。我下定决心与曾经告别,伸手推开那扇门去迎接新的生活。

  平淡、静好的,永无风浪的日子。

  -

  那富人出手阔绰,徐财和小六也没省着花。这间房里的装饰虽少,却从简洁里另显出一份罕见的大气。

  不过他们到底是医师,随身携带的药箱多少还是将这间屋子染上了草药气息。陡然之间,这屋子就生出几分病意,仿佛有什么得了伤病的贵人住过。

  明早走时,将窗开了收拾收拾罢,总不好给店家添麻烦。

  “省着些罢,别一夜之间就花光了。明日还得赶路,总得吃饱饭。”我端起桌上的盏润了润嗓子,却始终不见里屋里传来回应。

  随手将白纱卷到帷帽顶上去,我托着手中的盏往里寻人,却整间屋子都不见人影。

  忽的,我从淌下喉的液体里尝出一股淡而甜的余韵。熟悉,却又令人心惊胆战。

  这盏中不是水,是酒。甚至……是渊国酿法制成的桃花甜酒。

  如一道霹雳似的,我心中大惊,搁下酒盏就往外跑。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沉重而疏于节奏的脚步声。

  我呼吸再三,将白纱拉下挡住面容,看准时机拉开了门就准备溜之大吉,却恰到好处地一头撞在来者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我亦撞得头晕眼花。

  “你!”那人身边传来个声音,半是惊呼,半是讶异。

  刹那间,我突然醒悟了似的,将身子往侧面一闪,心中一面深深地悔着,一面拔腿就跑。谁知那人同样眼疾手快,伸手便揪住我的后襟拽进了房中。

  作者有话说:

  阿眠:事不过三,事不过三

第166章 庸医

  白狼在楼下对月长啸,屋内烛火摇了摇,火苗化作一缕青烟。

  白虹熄了里屋的几盏灯烛,只留外头的烛火照明。我老老实实伏在地上装聋作哑,期盼着陡然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我的脸。

  那股愈来愈浓郁的草药气味随着衣袍的一件件落下而充斥在整间屋里,混合着张扬的血腥味钻入我的鼻腔。

  我心尖猛然一痛,针尖扎过似的,登时蜷了蜷掩在衣袖下的手。

  “你究竟是什么人?”白虹问我。

  我飞快地思量几下,装哑巴绝非良策。指不定他就因问不出什么,抬手将我的帷帽掀了。

  “狐医。”我压着嗓子,粗哑的声音连自己都惊了一跳。

  “我看你是刺客!”白虹声色严厉,气势上却还是露了青涩,可见平时这事都是揽在青云身上的。

  他虽更讨人喜欢,做事还是不如青云稳重,怎么今日不见青云呢?

  “小的不敢,大人明鉴。”我说。

  闻言,白虹没了声音。他似乎在品鉴“大人”二字,而后才故作老成道:“你既然不是刺客,为何偷偷潜入这里?”

  “此间客栈布局错综,一时误了路才惊扰大人休息。”我瓮声答,生出一股欲哭无泪之感。

  我分明看见小六与徐财是朝这里走的,难不成又在对门么?从前走错就罢了,这回偏偏又误入狼窟。

  不知怎么才能逃出去。

  “这么说你是走错了?”白虹将信将疑,踱着步子绕着我观察了一圈。

  “是。”我道。

  他伫足,似乎抬眼看向榻上倚着的伽萨。后者不出声,只用指节在扶臂上不紧不慢地扣着。我心里“咚咚咚”地打鼓,不自觉用手悄悄扶上了帽檐,脑中飞速思量着对策,不时腹诽他为何纡尊降贵地住在这地方。

  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有繁华大城,亦有行宫居住,岂不更好?

  难不成是他那日从踏霜的异动中察觉到了什么,才折返回来?今日我一时疏忽,竟是自投罗网?!

  “走、错。”良久,叩击声停止,伽萨嘶哑的声音终于传过来。我听着,不知为何,一股寒意顺着脊骨往上攀。

  我往后缩了缩,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缓缓游走,带着极强的审视意图与……

  杀意。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用力咬了咬下唇,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身子忘记了颤抖。他那双黑靴就落在我前头,一滴浓稠的黑血自上而下低落在帽檐的白帷上,缓缓晕开。

  我的心思被满目苍白中那一点红色吸引,仿佛溅落雪地的一滴血,一朵凋零在地的洒金梅花瓣。

  看来他这段时日过得也不比我好。朝中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他急着补上,忙着建功立业,望着彪炳千秋,居然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目光慢慢向上挪去,他突然蹲下身,我连忙埋下头。头顶的帽子晃了晃,帽檐重重磕在地上,凌空翻了个身,自行倒在一边。

  一时间,我心中只有“完了”二字,两袖遮在脸前装死。

  “谁告诉你的?”他声音低沉带寒,像把钝刀子要从我的皮肉上划过去。伽萨拿起我的帽子,我两手死死压着薄如蝉翼的白幔遮在脸上,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谁教你用这种借口,进孤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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