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小千里啊。
贺雁来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这都不懂?这让他怎么教啊。
他比千里大了六岁还多,见到千里时他才失去了父亲,凭一副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摇摇欲坠的兰罗。再加上后来阿尔萨兰企图谋反,他一个人被扔进了风云诡谲的官场,即使有大祭师帮忙,也心力交瘁。
而这种情况下,比他痴长几岁的贺雁来,可不就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十六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大熙送来的真是个女孩儿,说不定两人也就这么朦朦胧胧地互生好感了。可是千里整日跟自己一个大男人混在一起,身边连个女性都没有,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将姻亲关系掩饰下的暧昧情愫,嫁接到贺雁来身上?
在这时候闯入他的心里,有些无赖,是乘人之危。
更何况,千里还是个少年,是最没有定性的年纪,一时心动怎能敌往后的漫长岁月?若是他心软,点头答应了,以后千里遇上了真正喜欢的姑娘,两人又该如何相处?
再说......
贺雁来叹了口气。
他,是个残废。
这样一副残破的躯体,怎么能与一国之君并肩而行呢?
他对千里,只有兄长情谊,心疼这个没人养大的孩子,所以总是多照顾他些罢了。等千里能够真正独当一面,他自然也就功成身退,绝不干涉半分千里未来的选择。
这是贺雁来,给自己在千里身边的定义。
可是所有这些考虑掂量,贺雁来只要一听到千里压抑不住的哭声,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好先想办法,至少让这个泪盈盈的小狼崽子先不要哭了。但是他被捂着眼睛,一动就能被千里发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还小......”贺雁来无奈道。
“我不小了!”千里猛地吼出声。
贺雁来愣了一瞬,随后苦笑着说:“对,千里不小了,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
千里努力抽了抽鼻子没说话。
等他缓了一会儿,贺雁来就又试探着问:“可是,千里刚才为什么又不想听到我的回答了?”
“......”千里犹豫了一会儿,嗫嚅着说,“我也不知......但是总感觉,你会拒绝我什么。”
这是动物本能般的直觉,让千里潜意识里回避风险,所以不想听贺雁来的答案。
他想了想,缓缓松开捂住贺雁来的手,任由自己红肿的眼睛暴露在人视线中,期期艾艾地问:“雁来哥哥......你以后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贺雁来疑惑:“我并不觉得,我对千里有多么多么好,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千里。”
千里使劲摇摇头,固执地说:“不,你对我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
贺雁来眼睫轻颤,不由得伸手向后,凭感觉捏了捏千里发热的脸颊:“那,我以后也会像以前一样对你的,放心,千里。”
这样也好。
他自己都没明白他对贺雁来是什么感情,怎么能期待对方给予他肯定的答复呢?
贺雁来承诺他还会对他好,这就够了,他也会对贺雁来很好很好的。
这般想着,千里低头蹭了蹭贺雁来的手指,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大汗和合敦终于和好了。
这真是件好事。寝殿上下的侍从们脸上都一团喜气,干活都比以前利索了不少。
虽然他俩冷战的时候不会拿下人撒气,但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千里;那么小的孩子,平时冷冷淡淡的,一回了寝殿,小脸就往下垮,看着可怜又招人疼。
明煦也喜滋滋地回到了贺雁来身前伺候,非常乖巧地学会了叫“合敦”。
千里挺高兴,主动把糖分给明煦一半,当是赔罪,也是示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同龄的玩伴呢。
开了春了,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兰罗迎来春天,就像濒死的旅人突然回到了温暖的家中一样,没有寒冷带来的死亡危机,与大熙的战事也早已过去,一切都欣欣向荣。
而对于千里来说,一切也都在步入正轨。阿尔萨兰败了,兰罗现在拥他为绝对的统领,又有大祭师辅佐,在朝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他迅速地成熟起来,慢慢变成真正意义上兰罗的王。
贺雁来将他每天的成长都看在眼里,也没闲着,开始系统学习兰罗的符文和文化,尽量让自己融入到这里的生活当中去。
明尘还挺意外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主子在来兰罗之前已经是求死之心,对人间了无牵挂才任由大熙摆布,做了这和亲公子,可现在居然又重新对新事物感起兴趣,甚至愿意主动适应新生活了。
这是好事。明尘心情复杂地想,刻意忽略了贺雁来的转变是谁带来的这个事实。
二人的关系没有什么变化。人前,千里依旧是逐渐说一不二的少年君王;可人后,千里但凡白天受了什么委屈,晚上定是要红着一双眼睛跑回家,让贺雁来哄着劝着擦眼泪的。
可是明煦这么大都不哭了,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边哭边对贺雁来说:“你不能这么惯着我......大祭师都说我越来越担不住事儿了......”
贺雁来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然后下一次又一脸好笑地迎来眼圈红红的小狼回家。
而本尊也豁达地忘记了曾经让贺雁来答应做到的事,扑簌簌地掉着眼泪,看着倔强又固执,就是惹人心疼的。然后贺雁来便只好无奈地往他嘴里放糖。
天气越来越热了以后,千里便开始尝试着给贺雁来束发。
贺雁来留着一头长发,柔顺光滑,平时懒懒散散地披在肩头已是非常好看,可是千里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给人束发好像更亲密些。
他偷看贺雁来从大熙带来的那些有的没的的话本,里面的丈夫早上都会为妻子挑选发簪,再亲手插进漂亮的发髻中。贺雁来不需要这些,千里就想自己给他束发。
不过千里倒没有给贺雁来弄那种充斥着兰罗风格的彩色小辫,觉得不衬他通身矜贵出尘的气质,便自己向明煦学习了兰罗男子束冠的步骤,拿贺雁来脑袋来试。
小狼一脸认真,咬着唇笨拙又努力地把手中的长发缠进一顶玉冠里。他实在学不会这复杂的手法,弄着弄着就烦了,但想到这是贺雁来,又皱着眉头把打结的头发一点一点散开,再重新束起。
贺雁来看着可爱,也就由着他去了,虽然头皮有时被拉扯得真的挺疼的。
但是带孩子嘛,不就是这么惯着哄着宠着吗?
要是被明煦知道他家合敦的内心想法,估计又要撅着嘴唇说贺雁来不疼他、只疼千里了。
岁序更新,周而复始。
那玉冠逐渐变得得心应手,梳出来的发髻也越来越好看了。
与之对应的是,渐渐地,千里也从架起手臂才能为贺雁来束发,变成了不用抬手就能够到他的冠顶。
岁月潜滋暗长,千里逐渐窜高了个子,肩膀撑宽,肌肉紧实,线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利落;他还是喜欢将头发全部扎成高高的一束,随意固定在脑后,任由胎生的细辫绕过光洁的额头。他的眉眼长开了,那双绿色眼眸瞳孔加深,比以前更加深邃,随意扫过来时,其中暗含的君王威严已令人心生尊敬;可一旦对上某个人的眼眸时,却又自动化成了一汪春水,盈盈切切。
是十九岁的毓秀少年,是被催熟的年轻帝王。
千里就在光阴中撑开了身子骨,站在兰罗臣子百姓的面前,无声宣告着:
明安乌勒吉,千里,这匹草原上的幼狼,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耶耶耶他长大啦!
今天会有心软的神给我送一二三四五六七个海星吗QAQ……
第33章 棋局
兰罗位于大熙西北,地形多草原山丘,民风淳朴,是这几年的后起之秀。
本是游牧民族在此地定居,历经两任大汗之后,其已经在大熙边界站稳脚跟。而现任大汗明安乌勒吉年纪虽小,但励精图治,手腕高明,不仅将兰罗的版图扩张到了之前的一倍不说,还比以前新划分了四个城池,明确负责官员,定时纳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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