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还没有想好。”宁元昭含了点笑。
“那阿昭再陪我逛会儿。”顾景懿抚摸他的脸颊,“等一会儿回府了, 再叫厨子做, 好不好?”
“当然好。”
于是宁元昭就继续陪着顾景懿逛那些她从来未看过的长街小摊。
不多时, 顾景懿停下了脚步。
宁元昭原以为是她瞧上了些什么东西, 仔细看时, 才发觉了一点不同。
——不远处卖胭脂水粉的老板, 是两个男人。
这倒也算不得稀奇,如果其中一位没有偷亲另一位的话。
他们是断袖,宁元昭想着,不免产生了惊奇。除了青楼楚馆, 他从未看见过真正的断袖。
想必公主也是秉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才驻足停留吧。毕竟他的公主总是对此道感到好奇,之前还专门在近水阁中要男人们演给她看。
“阿昭,你瞧见了吗?”顾景懿低声在他耳畔问。
果然是在看这个。
“瞧见了。”宁元昭好笑。
许是大多人都将注意放在舞狮上的缘故, 很少有目光投向这两位男子, 所以他们才敢做出亲昵的举动来。
“阿昭觉得讨厌吗?”
宁元昭摇头, “我没什么感觉。”说不上讨厌, 更说不上欣赏, 就是有些好奇,仅此而已。
“我只在话本子上见过龙阳之交, 没想今日, 见了对真的。”顾景懿眼中藏着幽深, 意味不明。
宁元昭不觉, 回应说:“没事的, 我连话本子里都没见过。”
顾景懿笑了声,“那阿昭的话本子里是些什么,男欢女爱么?”
宁元昭佯装淡然地点点头,接着被顾景懿挠了挠下巴。
他听见她戏谑般说:“我比阿昭博闻多识呢。”
“殿下好厉害。”宁元昭由衷地称赞她。
顾景懿听着,笑倒在他肩膀上。
宁元昭的脸颊微烫起来,找补般说了句:“殿下,我不太爱看书。”
“没事的。”顾景懿如同那商贩般,偷亲了下宁元昭的耳垂,“以后我陪着阿昭一起看,一定将阿昭教个通透。”
教?
不过是看个话本子,殿下竟用了如此认真的字眼,对他简直太过看重了些,宁元昭心里浮上点雀跃来,不由开始期待起与公主一起看书的场景。
一定是静谧而温馨的。
顾景懿目睹他眉眼的喜悦,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并不多言。
此时,有位姑娘走到了这小摊前,拿起只青黛眉石,在询问些什么。
卖货的老板便也拿起一枚眉石来,为她细细地说,姑娘似是对买下眉石仍有疑虑,老板笑笑,说替她试上一试。
于是,老板用眉石,触上了身边男子的眉。
眉石微尖,青黛的颜色画出入鬓长眉。
老板的动作应当是轻柔的,宁元昭看着,却仿佛自眉心处牵扯出一股极致的痛意来。
柔暖的阳光顿时刺眼而不可直视,将他湮灭在痛楚的黑暗中。
宁元昭下意识闭眼,倚靠般将额头抵在了顾景懿的肩膀上,很像躲避危险的动物幼崽。
他的意识变得恍惚,眼睛里似乎流入某种极度粘稠暖热的液体,让他再也无法睁开眼看清来路。
他惶恐极了。
唯有顾景懿的气息能给他一线安宁。
很久很久,再睁开眼睛时,他已被顾景懿揽着到了个阴影遍布的角落。
“阿昭。”顾景懿捻了滴他的泪珠,“怎么了?”
“……眼睛,被光刺到了。”
顾景懿抬手挡住他的额头,为他造出一小片不会消失的庇护来。
“殿下。”宁元昭仰头看她,“我眼睛痛。”
“我们现在回府,好不好?”顾景懿怜惜地安抚他,“我们找个医师来看一看,看一看就会好了,好吗?”
“不好。”
不会好的,这不是病。
顾景懿亲亲他的眼尾,“没事,不用怕,我陪着阿昭的。”
“殿下。”
顾景懿耐心地看着他。
“再亲一下。”宁元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顾景懿说好,宁元昭轻轻闭上了眼,感受着爱意落在眼皮。微凉似雪,镇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暴戾。
他没有告诉顾景懿。
方才缓解眼痛的时候,他隐隐约约间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在一处全然黑暗的地方,是牢狱吗?他不知道,但他看到自己被锁链困于方寸之地,有谁用某种尖利的东西划过了他的眉。
血自破了的眉宇间溢出,淌进他的眼睛里。
是幻觉吗?还是真正的前世?
如果是,为什么他会……不记得?
惶恐无助铺天卷来,海浪般淹没掉他。
又一个吻落在宁元昭眉心,他睁开眼,小心翼翼含住了顾景懿的唇。
……幸好,公主殿下,在他身边。
-
眨眼间到了十一月十二日,顾景懿的生辰。
今年恰逢一年中最寒冷的冬至。
熙成帝在宫中设宴,当着众臣之面,为宁元昭与顾景懿赐婚,选定吉日,并且大加赏赐。
金口玉言,再不能改。
宁顾成婚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宫宴设于午时初,结于未时末,诸臣散去,熙成帝又单独与宁元昭和顾景懿二人说了些宽慰告诫的话,譬如相敬如宾夫妻和睦之类的。
至于成亲的具体事宜,自有专人与他们商议裁决。
说完便不再拘着他们,宁元昭谢过恩后,随着顾景懿一道出了宫门。
熙成帝选的成婚之日是正月初八,还有一月多,算不得远,甚至可以说有些近了。以宁元昭的年纪,拖到三月的生辰后也绰绰有余。
按照礼制,成婚之前,男女之间不可见面。
但顾景懿不会管这些俗礼,在宁元昭刚出宫门时就将他拉上了马车,抱着他亲亲嗅嗅。
缠他缠得紧,一刻都离不开的样子。
不止是顾景懿,还有玄霓,最近也常缠着他,很多次他睡觉醒来,玄霓都偷偷摸摸伏在他的脚腕上正酣睡。
尽管他不许,顾景懿更不许。
这条小蛇,很有点按捺不住本性的意思。
宁元昭算算时间,距离上次玄霓发.情已过去了大约一月半,是该到了又一次发.情的时间。
玄霓此举,勉强称得上正常。
顾景懿呢?应是快来月信了吧,他记得她来月信时,总是会痛,很是虚弱,怎么这次在亲昵一道上还十分有精力,宁元昭纳闷地想。
马车行至公主府,宁元昭颇费了些时间安抚过顾景懿,又再三保证他夜里会悄悄来找顾景懿,顾景懿才终于肯放他回侯府。
临分开前,顾景懿说:“阿昭,一定要来。”
很郑重的样子。
宁元昭自然答允了她。
他很快回到宣正侯府,仔细装好了母亲留给他的红玉牡丹簪和匠人们做好的小被子。
宫宴上他送予顾景懿的礼物,虽然昂贵珍稀,令不少女眷艳羡,却都不是他在意的。
唯有这两样,是他真正要给的礼物。
他抚过簪子,将木盒盖好,准备去向父亲祖母行礼,而后践行诺言,去找他的公主。
就在这时,宁亦舟急匆匆地走进了他院中,低声道:“主子,银竹姐姐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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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银竹不见了。
确切来说, 是午时出去采买东西后,再没回来。
现下天色已暗,按照常理,她无论如何也该回到侯府, 宁亦舟感觉蹊跷, 悄悄出街查探了一圈, 才发觉了她的消失。
恰好在皇帝为宁元昭和顾景懿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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