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后,他卧在小院的躺椅中晒太阳。
这会儿的阳光最是好,暖洋洋的,又不晒人。只是他柔弱的眼仍觉得刺,得拿什么东西遮上才行。
于是他拿了把纸扇盖在脸上,颇有一点风流的韵味。
他的好时间没能持续太久,在他又有些困意之时,银竹来了,还领了一位小厮装扮的太监。
顾琰身边贴身侍奉的小祥子。
银竹:“少爷,小祥子来了。”
宁元昭眼皮未抬,懒洋洋地说:“来干什么?”
小祥子:“我家主人听说小侯爷前段时间病了,心里焦急,却又无法出宫,所以特让奴才来看望。”
未成婚的皇子不能随意出宫,侍奉的太监宫女们却可以借采买的由头出来。
宁元昭未发一言,连扇面都没有揭下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小祥子心中无措,小侯爷虽然骄纵,但和主人最是交好,往日他来府中,小侯爷也都温温和和的,怎么今日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不由得惶恐,却又不知缘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小侯爷,主人还专门包了些药材,都是顶名贵的山参鹿茸,即便不用来治病,平时用来养气也可,您看看……”
又过了许久,宁元昭才缓缓拿下扇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说:“打开吧。”
小祥子偷偷擦了下汗,打开手中的盒子。
确如他所说,都是品质极好的药材。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放着一样和药材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枚红缎金线的香囊。
宁元昭拿起香囊,问:“这也是药材?”
小祥子:“主人说,病后最易睡眠有损,所以他亲自选了些安睡的香料,制成香囊,给小侯爷您……啊!”
小祥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外力强行阻止,带出两声不可置信的颤音。
原因无他。
宁元昭在他阐述香囊来历时,眉宇间的平淡很快变成十分的不耐烦,没等他说完就松了手指。
香囊径直下落,落于水珠未干的青草泥地中,一瞬便沾满了脏湿尘土。
宁元昭没有去捡的意思。
谁都能看出来他的轻蔑。
小祥子急道:“小侯爷!您!这可是七皇子给您的!您!”
“如此粗制滥造的东西,也配得上给本少爷?”宁元昭声音如常,“当本少爷是没见过市面的乞丐吗?你手上的俗物,本少爷要多少有多少,还用得着顾琰送?”
小祥子的表情凝滞了,想要反驳又无从可说,因为宁元昭说的对,即便是七皇子觉得好的东西,以小侯爷的身份,也是司空见惯。
他是侯爵独子,父亲镇守北境,姑姑又是当朝皇后,身份可谓尊贵无双。
可是……主人和小侯爷不是好友吗……往日哪怕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小侯爷也会细心收起来的……
宁元昭扇面一展,遮住小祥子的目光,说:“银竹,送客。”
银竹“欸”了两声,示意小祥子捡起香囊,然后快速把他带出了侯府。
做完这一切,银竹回到宁元昭身边,听见宁元昭吩咐说:“以后和七皇子有关的人,一律不许进府。”
银竹应下,片刻后终是没忍住好奇,疑惑问说:“少爷,七皇子是哪里惹您生气了吗?”
宁元昭笑了一下,“没有。”
银竹:“那您怎么……”
宁元昭:“腻了。”
银竹:“什么?”
宁元昭:“好银竹,你也知道,我当时和七皇子交友,不过是看中他生的好看。与他处了这么些年,我已然看腻了,不想再看了。不想看的人,还给他多余的错觉干什么,只让人心烦。”
银竹:“嗯……嗯。”这话倒是符合宁元昭的性子,爱时万般皆好,不爱时弃如敝屐,可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来。
宁元昭:“行了,别瞎想,去找人给我买一小坛桃花醉来,许久不喝,寡淡得很。”
桃花醉,京城中价格最昂贵的醇酒之一,产自望烟楼,宁元昭自第一次喝便很喜欢。
至于这望烟楼,则是京中最大最繁华的……花楼。
按照望烟楼的规矩,要买桃花醉,需得本人亲自去。
可惜宁元昭今天没心情。
万事皆有例外,他在望烟楼花下的银子如同流水,老板娘自然会朝他攀附上交情来。
银竹办事很利索,找了脚程快的小厮,不消两刻钟就拎回了酒。
宁元昭遣退下人,一个人坐在院中池边慢酌。
日落月升,愈靠近十五,天上的月就愈发圆润。夜风吹来,荡起一池涟漪,池中肥硕的锦鲤争相冒出头,鳞片在月下闪着银光。
他有些醉了,一边随意撒着鱼粮喂食,一边由风吹着醒神。
锦鲤中最大的一条是红白花的,它动作快,其他鱼都抢不过它。宁元昭点了点它的脑袋,它不客气地咬了宁元昭一口。
好在它没牙,宁元昭也没完全醉,不然以它的力道,人被拽到水里也未可知。
肥锦鲤咬人未遂,甩甩尾沉了下去。
宁元昭把鱼粮尽数撒在湖面上,喝掉最后一口桃花醉,起身欲走。
他站起身,随意往湖面瞥了一眼,抬起的脚步顿时停下了。
那只最大的肥锦鲤,居然翻了白肚皮!原本和它相聚的锦鲤也都纷纷散去,躲进了空心石中。
鱼是很敏锐的东西,它们在害怕些什么……
水里有东西!
宁元昭凝神,很快盯住了一道大摇大摆的白影。
那道白影也发现了宁元昭的目光,它不仅没有躲,还朝着宁元昭游来,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随着它的游近,宁元昭亦看清了它的全貌。
根本不是什么白影,那是一条纯黑的小蛇,只不过脑袋处被人缠绑了一条白色绸布。
如果忽略其他,单说这条小蛇的精心装扮,也算得上有几分可爱。
但宁元昭压根没心思欣赏它。
又是一条纯黑色的蛇么?样子粗细都和在菩提寺见的一般无二……
小黑蛇游上岸,在宁元昭面前停下,特意来找他一般。
离了水,它脑袋边素白绸缎的材质显得更为清楚。宁元昭注意到,绸缎上有暗银丝线绣成的繁杂花纹。
织云绸。
和宸月公主一模一样的织云绸。
落水时莫名其妙出现在湖边的顾景懿,自己腿上被蛇咬过的伤口,床尾的蛇,找蛇的顾景懿……种种画面一一浮现在宁元昭脑中。
“我的小宠丢了。”
小黑蛇扭动身体,月光照在它的鳞片上,竟然折出璨彩的微芒来。
玄霓……
怪不得叫玄霓。
难道这条坏蛇就是公主的小宠?宁元昭头疼扶额,内心抵触,万分不想面对如此恐怖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蛇蛇:阿昭,我又来找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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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阿昭还蛇
一人一蛇对看几秒,宁元昭长叹一声,试探般叫了声:“玄霓?”
小黑蛇脑袋歪了歪,看见亲人一般向他爬来。
宁元昭下意识后退半步,心中绝望,再无任何侥幸。
下一瞬,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脚点落叶,麻利溜到了亭子顶上,独留玄霓懵懂留在原地。
有侍女听见了他的声音,又没听真切,以为他是有什么吩咐,于是快步走到了亭边。
宁元昭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侍女没看见亭子上的他,却与小黑蛇打了个照面。
凄厉的惊叫声顿时划破夜空:“蛇!亭子边有蛇!救命!”
一位男性家仆闻声而来,手上还握着锋利铁锹,看样子是位勇敢无畏的捕蛇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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