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摇头:“据咱们在都城的消息,都城之中最近盛传王爷之前进都城是意图在寿诞之上行刺,后来图谋被人察觉才中止计划,担心事发借由江陵战事危急仓惶逃走,还在逃回江陵的路上,杀掉了那皇帝好心派去护送的刘将军。那皇帝还是在王爷住过的客栈里搜出了龙袍跟密信,才察觉到王爷早已跟西南王早早就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反。”
晏弘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寿诞之上行刺?好心护送的刘将军?不过这传言倒是有意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确实是百姓爱听的。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名正言顺动手的理由,这晏泰还真的是费了不少的心思。他若是肯将这种心思放在朝政之上,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清心犹豫着道:“都城的传言不止这一种,不知为何,那皇帝当年为了坐稳皇位,陷害忠良,毒害老王爷的事也在都城盛传,还说那皇帝为了斩草除根,还答应将江陵城送给北梁,只为了和梁军一起除掉王爷这个心腹大患。”他说到这儿,面上有几分迷茫,“这个传言可不是我们传的,难道是西南王那边?”
“西南王可不是会在意传言的人。这种传言只对晏泰那种人有效。”晏弘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是梁军迟迟不动手,有人等的急了,便想在中间加一把火。他倒是了解晏泰那种人,两种传言真真假假的在民间盛传,不止是百姓,连文武百官大概都对此事极其关注,晏泰被两种传言夹着,大概是难受的紧,所以才咬着牙动手,毕竟早点除掉我,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些。”
晏弘笑着摇了摇头:“晏泰若是早能这么果断,也许就没有今日这么多的事儿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如此这些细碎的琐事,注定就不是一个能成事的。瞧瞧西南王,明目张胆地举兵又如何?等将来坐上了那个位置,手握大权,这天下百姓也好,后人青史也罢,如何评价他,不都是他说了算的事?”
清心凝眸看着晏弘:“那,王爷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去管都城的传言?”
“我又不是将来要坐那皇位的人,管他们怎么看待我?再说,这十余年来,关于本王的传言什么时候好听过?”晏弘伸了伸胳膊,懒洋洋道,他最后朝着江那边看了一眼,转过身朝着城墙下走去,“拖了这么多天,本王也腻歪的很,总算要动手了,本王得先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积压了大半日的乌云在傍晚时分终于化作了一场倾盆大雨,气势如虹地倾注而下,将原本平静的江面彻底搅乱。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城墙之上向下望去,目之所及是漆黑一片,此刻江面之上哪怕有任何的异变,也没办法立时察觉。这实在是一个太适合偷袭的夜晚。
但晏弘的表情十分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担忧。毕竟,这种天气下,他们看不到梁军,梁军也看不见他们。
至于偷袭,是谁对谁还不一定呢。
“王爷,”清心一身黑衣,连大半张脸都被遮的严严实实,在夜色之下,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他随手掀开布巾,抹去脸上的雨水,才开口,“徐将军已经带人埋伏好了,至于北边小齐将军那里也已经准备好了。”
“嗯,”晏弘应了一声,轻轻笑了起来,“既然准备好了,那就静候吧。”
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豆大的雨滴落在江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样的天气里,江面上所有的动静都会被人忽视,梁军耐着性子等待了数日,才等来了楚军的加入,更等来了这样一个天气。数十艘巨船在夜色的掩映下,由江北出发,借着风向的帮助,直奔江对岸。
梁军主将武鸣站在船头,右手紧握着腰上长剑,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丝毫不在意雨水已经淋湿他的铠甲,浸湿他里面的衣袍。他驻守南平城已有十余年,早在先帝还在世之时,他就曾奉圣命不止一次地攻打过江陵,却从未从当时江陵的主帅晏昌手里占到丝毫的便宜。
多年下来,江陵已经成为了一块骨头,哽在他的喉间,每每想起,都觉得窒息难耐。他无数次地想要对江陵发难,却发现即使是没有了晏昌的江陵也并不好对付,拿下江陵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执念。
而今日,他总算能够实现。
先前他听说了许多的传闻,知道江陵城里那个年轻的王爷也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象,尤其为了据探子来报,他们还拉拢了西南王一起加入了战局。只是两军隔江相望,若是真的开战,避免不了要水战,到那时候,西南援军又能发挥多少的本事呢?
况且,那个年轻人就算再有本事,大概也预料不到僵持了这么久之后,他们会突然在这种天气里发难。就算他们稍微做了防备,能暂且抵抗一阵,等南面楚军也动了手,那个小王爷仅凭着江陵城的几万守军加上西南的两万援军,又怎么抵抗的了这一南一北加起来十余万人的进攻?
这么想着,武鸣的腰身挺的更直了些。副将的声音在雨声中传了过来:“将军,已经到了岸边,城中似乎毫无察觉。”
武鸣得意地笑了起来:“登陆之后,即刻准备攻城,不要给他们任何的防备时机。”
“是,将军。”
巨船在江边缓缓地停稳,武鸣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在雨水的冲刷下,依然闪着寒光。武鸣微微闭了闭眼,沉声道:“动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武鸣话音刚落,无数枝利箭就如这毫不停歇的骤雨一般从江陵城上飞向刚刚靠岸的巨船,毫不留情面地射向正陆续登陆的梁军将士。与此同时,岸边的巨石后突然冲出无数个黑影,手里的刀剑毫不迟疑地砍向已经落地的梁军首级。
厮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突然的变故让武鸣整个惊在原地,在副将的掩护下,躲到船楼之中,从漫天箭雨里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堪堪喘了一口气,厉声吩咐道:“立刻后撤,退回江上!”
未等他话落,整艘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冲撞声哪怕是在这暴雨之中也格外的清晰,与此同时,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小船,借着风势,以不要命的架势撞向江面之上还未来得及靠岸的梁军战船,也撞毁了梁军全部的退路。
晏弘站在城楼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几乎是转瞬之间,北梁数十艘战船尽悉沉没,梁军纷纷落入水中妄图逃生,但宛若凭空出现的江陵将士却仿佛杀神一般,将他们一个一个斩杀。
晏弘看不清江面上的形势,但他可以猜的到,此刻的江面,大概已经被鲜血染红。梁军在人数上占据着巨大的优势,却在一开始便失去了先机,也丧失了斗志,江陵此战,已是必胜。
晏弘抹去脸上的雨水,回过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清心:“南边现在怎么样?”
“一切都和我们计划的一样,现在也已经动起手来,小人刚刚过去瞧了一眼,那个小齐将军杀起人来,啧啧,若不是西南军比楚军实在少的多,我简直要怀疑,他能把楚军都杀干净。”清心这几日与西南军也有不少的接触,尤其与那个齐昭,平日里瞧着对方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模样,偶尔话说的过了,甚至还会害羞脸红,却没想到到了战场之上,倒是完全换了副模样。
晏弘唇角扬了起来:“不然你以为那西南王凭什么只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西南的部族收拾了个干净?那个齐昭,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袍,顺手抽过身后一个兵士身上的佩剑,“梁军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决心破釜沉舟了,徐幄丹快要撑不住,我们去帮一下吧。至于江面上那些,就交给高将军他们吧。”
暴雨持续了一整夜,江陵城外的战局也持续了整夜,直到天色将亮,暴雨才逐渐停了下来,江陵城外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晏弘靠坐在江边的一块巨石之上,他身上的衣袍已经完全地被血水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的长剑扎在沙地上,鲜血从剑身上滑落,最终汇聚在地面上,很快地将那小块沙土染红。晏弘偏过头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