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微垂眼帘,看起来十分乖顺:“是,王爷。”
晏弘露出一个十分满意的笑容,朝着那宦官抬了抬下颌:“既然陛下等的急,我们便出发吧,想来陛下召我前去也没要求一定要换件衣袍吧?若是为了这种事耽搁,內官大概也负担不了吧?”
那宦官语噎,随即笑了笑:“咱家是想着王爷第一次面圣,换身衣袍也能留个好印象,好心提醒罢了。王爷若是不想换,咱家自然也不敢勉强。车马已经等在门外了,王爷若是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晏弘走到他面前,视线上上下下地从他身上看过:“看来內官跟在圣上身边的时间也不长,本王少年时有幸与我父王一并来过都城,所以今日算是圣上与我叔侄重聚,并不是什么第一次面圣。不过,都是小事,无伤大雅。”
说完,他回头朝着清茗看了一眼,便跟着那宦官出了客栈的门。孟冬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放下了手里的汤碗,淡淡道,“我先回房了。”
从客栈到皇城也有不小的一段距离,马车摇晃不知用了多久才在皇城门前停了下来。晏弘打量着那高大的城门,却发现自己完全回忆不起来上一次跟着他父王进宫究竟是什么样的画面,不过有父王在,他总是无所顾忌的。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顾忌,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想着方才孟冬似乎咳了几声,晚上回去要不要让清心那个臭道士再替他诊脉,不过孟冬不仅抗拒喝药,现在似乎也十分抗拒那个臭道士,虽然自己在场的时候,他并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但在这种小事上,晏弘并不想勉强他。
有那宦官在,这一路都十分的通畅,皇城门前的守卫甚至没有盘查,便将马车放进了皇城。晏弘甚至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到了内宫门前。他从马车上下来,随处可见巍峨的宫殿,这是与江陵城迥然不同的地方,晏弘不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是何心情,但此刻,他却只觉得沉闷,无趣,还有,深深的厌恶。
他几乎可以预料的到,待会进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会是何场面。
那人多年以来为了坐稳这个皇位殚精竭虑,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他如何地忌惮南郡王一脉,但偏偏还要故作一副血脉相连,情深意切的样子。
他踩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尸体才登上这个皇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骨肉亲情这种东西在皇家从来都不存在。
不过他既然想做这个戏,晏弘也乐得配合他。反正这么多年来,他做的戏又不止这一次。
晏弘扬起唇,跟着那宦官进了内殿。
殿中燃着烛火,却仍显得有几分幽暗,后来晏弘才发现,那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连一个宫人都没看见,只有光熹帝晏泰一个人坐在御案前,正低头批阅奏章。听见脚步声,他慢慢地抬起头,视线在晏弘面上稍作停留,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慈祥的笑:“这是弘儿吧,多年未见,朕都有些不敢认了,快,到跟前来。”
晏弘将心底的冷笑很好的隐藏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在御案前站住,歪着头与光熹帝对视。他身后的宦官忍不住低声道:“南郡王,见到陛下理应行礼。”
晏弘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跪倒在地,开口道:“微臣参见陛下。”
晏泰瞪了那宦官一眼:“今日是我们叔侄相见,何必把那些俗礼搬出来平白生疏了我们叔侄之间的关系。还不扶弘儿起来?”
那宦官立刻上前,将晏弘扶起,还在晏泰的示意下搬了一张软椅给晏弘,晏弘也不客套,直接坐了下来,视线仍毫不收敛地看着晏泰。
晏泰与他父王是终究是同父的兄弟,在眉眼之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是在气度上却是迥然不同的。他父王出身行伍,常年习武,身体硬朗强壮,自带一股浴血的肃杀之意,晏弘想,如若他父王现在还在世,大概也还会是当年的那副样子。
但晏泰却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年耗费了太多心神,未到天命之年的晏泰已显老态,两鬓隐隐地可以看出白发,眉眼之间也满是疲惫。
这可能就是他非要这个皇位而付出的代价吧。
晏弘这副样子其实已经十分的失礼,那宦官在他身后已经十分的不悦,几欲上前提醒,晏泰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殿中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度章吧,剧情还在进展。
嗯我要说一下,不是孟冬城府不深,演技不好,是晏弘这个人,城府太深。就像孟冬下棋从来没赢过他,王爷这个人是不一般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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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那宦官离开之后,大殿之内陷入了短暂的静寂。
晏弘对自己这个便宜叔叔本就没什么感情, 尤其对他来说, 今日而来便是陪晏泰做一场戏,既然对方还没有表现, 他又怎么会主动有反应?所以他安稳地坐在椅上,目光始终看着御案前的晏泰。
不仅晏弘在看晏泰,晏泰也在打量着晏弘, 各种各样的情绪从他那张已经苍老的脸上掠过,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因为何原因,又收了回去。就好像光是见到晏弘这张脸就已经让他百感交集。
晏弘知道他为何是这么一副反应,因为晏弘的那张脸与他父王先南郡王晏昌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过去的这些年里, 无数人对着晏弘这张脸都有过各种各样的表现,他们无数次地感叹过,明明父子二人在外貌上如此接近,为何品性上却相差甚多, 为何先南郡王如此的英勇,最后却留下一个晏弘这样的后人。再之后就会忍不住陷入对老南郡王的怀念之情,还有对晏弘各种各样的说教之中。
但晏弘相信, 此刻晏泰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的。
晏弘在心中发出嘲讽的冷笑,对着自己这张脸,一定让晏泰回想起曾经那些时时刻刻都要提防晏昌的年月, 想起当初晏昌是如何凭借自己的英勇善战在先帝面前获得宠爱,让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又想起自己是如何的布置提防,才最终登上了这个皇位。
那是他多年的梦魇,耗费了不知多少力气才完全的摆脱。却没想到晏弘的出现,让他在一夕之间又回到了过去。
就这样对视良久之后,晏泰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伸手摸过手边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缓解了自己面上的神情,缓缓开口:“这些年来留你们孤儿寡母地待在江陵城不闻不问,是朕这个当叔父的失职,只是……朕与你父王血脉相连,当年他前去驻守江陵,还是朕亲自出城送行的,朕记得当年我们还说好,等他回到都城要一起喝酒。却没成想那一别竟成为了我们兄弟的永别,这么多年以来,朕每每想起,都觉得痛心不已,以至于竟不知如何去面对你们母子。幸而现在看起来,你母妃把你照顾的不错,想当初先帝在世的时候对你父王的婚事颇为不满,但此刻见到你,朕才觉得你父王的选择还是对的。不管怎么说,你父王若是真的泉下有知,看到你今日的模样,也会觉得十分的欣慰。”
晏弘挑了挑眉,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轻笑:“陛下久在都城可能不太清楚江陵城的情况,我娘那个人啊……跟咱们宫中这些娘娘可不太一样。不瞒您说,尽管我们母子俩整日住在一座府里,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一面,别的不说,前些日子她老人家出城去避暑,一住就是数月,连我生辰都没回来。我能长到这么大,说不定还真的是我父王泉下显灵,庇佑我的。”
晏泰微微眯了眯眼,唇边露出点笑容:“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孩子气了。你母妃可能因为出身的缘故,不喜被束缚,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你现在已不是需要事事记挂的年纪,她也才能放心。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长大成人,也能够继承你父王的遗志,幸而这么多年来,江陵城在你手下也没出什么差池,朕在都城才能高枕无忧。”说到这,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不过,朕听奏报说前段时间北梁境内似乎有些异动,看起来似乎是贼心不死,又在打江陵的主意,你来之前,他们可还有什么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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