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冬心中仍有担忧——近一段时间,他与晏弘几乎朝夕相处寸步不离,晏弘自然不会拒绝他回栖梧棺的要求,但很有可能陪着他一同回栖梧棺,当着这人的面,有许多的事情都不方便做,说不定一时不察,还会引起对方怀疑。
孟冬试图为自己找一个更加合理的独自出门的理由,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晏弘先收到了一封据说是军中的来信。
二人当时正在下棋,晏弘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手里捏着颗棋子,目光却一直盯着孟冬持子的手,似乎光是这样瞧着,他就能猜到孟冬下一步要落在哪里。
孟冬怀里抱着正安睡的野兔,一手无意识地轻抚着兔耳,另一手摩挲着指尖的棋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有一会了,却迟迟不敢落子,与晏弘对弈的次数越多,他便越觉得这人不简单,这人自信且耐心,心思深不可测,起初不经意的一步棋到最后可能会发生巨大的作用,惹得孟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一步棋都落得深思熟虑,小心翼翼。
晏弘也不着急,光是看着孟冬的表情,他便觉得十分有趣,边瞧着边伸手去拿茶盏,才发现已经被自己喝了个干净,正要回头唤清茗进来添茶,清茗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他先朝着孟冬看了一眼,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到晏弘手中,轻声道:“是军中送来的。”
近一段时间二人一直同吃同住,晏弘凡事都不避讳孟冬,但是孟冬却极有眼色,比如此刻,他连头都未曾抬过,就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房内又多了个人。
他不是不想弄清楚晏弘与军中到底保持着什么样的联系,但却不能以这种方式。
晏弘拆开信扫了几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匆匆将整封信看完,抬起头发现孟冬仍以一种无法被打扰的状态盯着棋盘,半晌,那颗在他指尖转了许久的白子终于落下,孟冬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晏弘:“王爷,到您了。”
晏弘朝棋盘上看了一眼,将那封信折好递回给清茗:“去给我添点茶,再让厨房煮点消暑的甜汤送来。”
清茗领命退了下去,晏弘重新拿起一颗棋子,视线在棋盘上来来回回地扫过,突然道:“明日本王有些事情要出府一趟,你若是嫌自己在府里无趣,是想要出府在城中逛逛还是干脆回栖梧棺直接吩咐清茗给你准备车马就是。”
“嗯?”孟冬正用指尖揉那野兔的肚子,旁人都说这野兔胆子小,但他这只似乎有些例外,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便跟孟冬厮混熟了,整日黏在他身边,时不时地用鼻子蹭着孟冬的手要他陪自己玩,若不是因为晏弘介意与这小东西同榻,孟冬同吃同住的对象说不定还要多上一个。
孟冬下意识地停住了手,抬起头看向晏弘:“王爷明日有事?”
晏弘很快就落了子,随口道:“马上就到父王的忌日了,每年到了这种时候,我就是装装样子也要到军中去一趟,巡巡营,听听无聊的军务,在三军将士面前露个脸,也让那几个老将军稍微安安心。若是旁的地方,我自然带着你同去,但军中毕竟是那几个老将军做主,他们平日里就看不惯我,在这种时候我也不好太过分,万一惹得他们一时不忿撞死在我面前,我将来到了地下没法跟我父王交待。”
晏弘说着,抬起头朝着孟冬笑了笑:“来回有大半日的时间就够了,你尽管在外面玩,等本王回来接你一起回府。”
孟冬弯了唇,轻轻点了点头:“好。”他说完话,顺手拿了一颗白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才觉得有些不对,瞪着棋盘看了半天,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晏弘。
晏弘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哦对了,刚忘了说,我又赢了。”
孟冬面上的笑意登时垮了下来,他有些懊恼地将手里的白子丢在棋盘上,抱着野兔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孟冬棋艺不精,就不浪费王爷的时间了。这会外面凉快了会,我带着它去花园里逛逛,顺便看看前几日王爷种下的花。”
孟冬说完话,回头看了一眼欲起身的晏弘:“王爷方才对弈浪费了那么多的精力,还是在房内好好休息吧。”说完就抱着野兔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清茗端着新茶进来差点就与他撞到一起,慌忙退了两步,由着他走过,进到房内还有些茫然,忍不住问道:“孟公子这是怎么了?”
晏弘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朝着孟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连着几日一盘棋都没赢过,所以,恼羞成怒了。”
清茗了然,低头替晏弘斟了茶,随口道:“王爷起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输给孟公子几盘,讨得他开心不说,还勾起了孟公子的棋瘾,怎么这几日就一盘不让了?”
YXZL。
晏弘笑了一声,没回答清茗的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算起来他进到府里已有月余,你觉得与最初的时候相比,他有何变化?”
清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犹豫道:“一个月的时间能有什么变化?若非算起来的话,大概是与我逐渐熟悉了,也没有先前那么多的客套了,看起来自在多了。再……”清茗想起了自己最初对孟冬的印象,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又觉得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但还是没有办法完整的形容这个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晏弘的问题,面上难免露出了几分困惑。
晏弘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将他的困惑收入眼中:“岂止是与你渐渐熟悉了,与本王不更是?他初进府的时候既想讨本王欢欣,却又自带着无法隐藏的客套与疏离,其实那应该是他面对陌生人最本能的态度,虽然他已经伪装的很好,但在本王看来实在是矛盾的很,而现在……”晏弘的手指从茶盖上滑过,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天才道,“你没觉得他连笑起来都比先前更加好看了?”
“啊?”清茗到现在其实还是不敢太长时间地注视孟冬的,实在是因为这人的长相太过美艳,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了自己当下要做的事情,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人现在的笑与先前比起来有什么区别,反正对他来说,都是不敢看的。
晏弘抬起头露出一个清茗无法理解的笑:“虽然上次本王找清心那个臭道士之后,他并没派上什么用处。但幸好的是,七七四十九天就快过去了,本王竟然还觉得有那么一点期待。”
晏弘的心思孟冬是无法揣测的,他们二人这段时间相处的太过自然与轻松,以至于孟冬都快要忘记自己名义上其实是晏弘的男宠,忘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们二人应该发生些什么。又或者说,他已经对那件事没有那么恐惧与介意。
甚至可以说,在毫无察觉的时候,自己对晏弘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习惯与依赖。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所有的变化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且无法回头。
翌日一早孟冬醒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枕头从心底升起了几分失落。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间,光着脚下了床榻,方一拉开房门,清茗就迎了上来:“公子您醒了?”
孟冬点了点头,朝四周张望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爷出门了?”
“天不亮就走了。”清茗递了水给孟冬漱口,“王爷走之前吩咐了给您准备车马,随便您去逛。”
孟冬应了一声,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神色已经正常的多:“那就劳烦待会送我回趟栖梧馆,我有些事要办。”
晏弘早就吩咐过的事情,清茗自然不会质疑:“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梳洗之后就可以用了。”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孟冬的侧脸,心中忍不住怀疑自家王爷昨日的话是不是有些问题,这孟公子初到的时候,面上整日挂着笑,尽管你无从去辨别那笑意是不是发自内心。但今日他们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他都不见这孟公子脸上有一点的笑意,看起来反而更冷漠了几分。
清茗思索了一会,回忆了一下以前晏弘在府里二人相处的片段,突然福至心灵,自家王爷的意思是不是这孟公子只有当着他的面才会笑的那么好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