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弘还兀自沉睡着,在睡梦中似乎也能感知到孟冬的动静,本能一般伸手向上拉了拉被子,将人包的更紧了些,孟冬的脸贴在晏弘胸口, 感觉到他的手像哄孩子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不由勾起了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平日里他并不会醒的这么早。自从到了王府,他的睡眠安稳了许多, 就像要把先前这些年落下的觉都补上一样,渐渐地养成了嗜睡的习惯,常常睡到日晒三竿才醒。
但今日总是不一样的。
孟冬轻轻地推开晏弘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向后挪了挪身体,将自己从晏弘的怀里解放出来。大概是今日孟冬醒的实在天太早,晏弘睡得很沉, 丝毫没有被他吵醒,甚至翻了个身仰面躺平仍旧沉沉地睡着。
孟冬坐起身一动不动地看着晏弘的睡颜, 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几欲伸出手去摸摸晏弘的脸,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而是顺着床尾动作缓慢地下了床。
他将披散的长发随手束起,换好衣袍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紧闭的房门。他动作很小心,丝毫没有惊动床上沉睡的人,倒是将守在门外的清茗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询问,孟冬将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回过头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见晏弘没什么动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将房门关好,跟着清茗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清茗眼里带着明显的困意,晏弘平素起的比较晚,他们这些人无事可做,大多也都守在门外小睡一会等着里面的吩咐。却没成想这一大早孟冬就爬了起来,倒是让清茗吓了一跳,以为晏弘在里面有什么吩咐。
晨间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孟冬脸上消散了残余的睡意,他回过头朝着楼上的房间看了一眼,才凑到清茗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清茗的眼睛微微睁圆,但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这段时日孟冬与晏弘相处甚佳,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尤其他久跟在晏弘身边,更能清楚自家王爷对这人的心思,在他眼里,凡事皆以自家王爷为准则,对孟冬的态度也是日渐恭敬,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也都会直接遵从,无须禀报。
他朝着孟冬点了点头:“公子稍候,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孟冬点头,看着清茗快步下去,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晨间的空气,只觉得心旷神怡。想起待会自己要做的事情,心底有几分忐忑,还有几分雀跃,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发凉的手指,起身朝着王府的另一边走去。
晏弘今日醒的也比平日早的多,他睁开眼看了看床顶,下意识地伸手朝旁边摸了一下,却发现空空如也。身边的位置已是一片微凉,看起来那人应该起了很久。
这倒是让晏弘有些意外,毕竟这段时日他已经见识到了那人到底可以有多嗜睡,几乎每一日都比自己还晚醒来,二人一起在床榻上说会话,直到早膳送进来,才会一同起床。
今日这人怎么难得勤快起来?
晏弘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鼻息间闻到了某种淡淡的食物的香气,这才想起自己在睡梦中就是闻到了这种味道才提前醒了过来。胆敢在这个房间里吃东西的人只有那一个,还以为这人是难得勤快,看来只是被饿醒了背着自己用早膳而已。
晏弘笑着起身,掀开床帏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本想着将那个吃独食的人吓一大跳,却发现那人正背对他站在桌案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晏弘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正满脸纠结的孟冬被吓了一惊登时转过身来,看见晏弘的脸才松了一大口气。
晏弘背负着双手噙着笑看他:“今日怎么起这么早,背着本王要做些什么?”
孟冬舔了舔唇,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的桌案,缓缓道:“今日是王爷的生辰,我听人说生辰都是要吃长寿面的,又刚好今日醒的早无事可做,便煮了一碗给王爷,祝您此生风恬浪静,美意延年。”
晏弘朝他脸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碗长寿面。他知道虽然孟冬话说的简单,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孟冬哪怕是在栖梧棺的时候,也是有随身伺候的小厮,不管他先前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也都是衣食无忧饮食起居有人照顾,煮面这种事听起来容易,但晏弘却敢笃定,孟冬先前从未做过。
这人也不知道多早起来,又折腾了多久才做了这么一大碗看起来十分简单的长寿面出来,大概是怕这面太过清淡,面碗周围还专门准备了几盘爽口的小菜,甚至连煮茶的茶具都已经备好,只等着晏弘用过早膳之后再奉上一碗茶过来。
细致、妥帖,更重要的是饱含心意。
孟冬看起来面色平静,他的表情和他身上的衣着看起来都和往日没什么差别,就仿佛他只是顺路路过厨房将这碗面端了过来一样容易
但总还有些迹象的。
晏弘的目光从孟冬身上掠过,最后终于发现了一点残留在他袖口的面粉,只是一丁点,晏弘已经能够想象出这人方才在灶房里对着面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会是什么表情。
偏偏最后还要摆出这种云淡风轻的架势。
晏弘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胸,感觉自己的心从没像此刻这般柔软过,他的眼底甚至还涌起那么一丁点酸涩的东西,但幸好,也还不至于就这么落下泪来。
晏弘半天没有反应让孟冬面上的平静有些难以维持,他朝着那面碗看了看,不得不说卖相实在是有些简单,若不是灶房有提前熬好的鸡汤可以供他煮面,他今日说不定要端一碗白水煮面进来。
尽管这已经费了他半天的功夫,但他也清楚,晏弘这人在吃食上是多么的挑剔,这么一碗面条入不了他的眼也是正常,只不过孟冬是想哄这人开心的,若是做不到,在心底,多少会有那么一点失望罢了。
孟冬的情绪波动立刻被晏弘所察觉,他伸出手将孟冬的手拉住,直接在桌边坐下,朝着门外吩咐道:“清茗,拿两个碗过来,我与孟公子一起用早膳。”
孟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主动从清茗手里接过了瓷碗,盛了面送到晏弘面前,晏弘漱了口,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眼底的期待,也不再犹豫,直接接过碗筷吃了起来。
晏弘吃东西素来讲究细嚼慢咽,这次却几口就将小碗里的面吃完,甚至连带着面汤都喝了干净,他将空碗递给孟冬,由着他再为自己盛面,一面看着孟冬的动作,一面缓缓道:“你知道我有多挑剔。”
孟冬盛面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听见晏弘声音里含着笑意继续说道:“若是要我昧着良心夸你这面比厨子做的好,我实在是做不到。但,可能因为这是有人大清早地不睡觉专门为我学做的,所以,特别合我的胃口。”
孟冬唇角向上扬起,又盛了面送到晏弘面前:“那王爷可要多吃一点了。”
晏弘毫不推拒:“那现在可以陪我一起用早膳了吧?”
这大概是南郡王府最简单,甚至说的上最寒碜的一顿早膳了,最简单的鸡汤面,几盘爽口小菜,更重要的是,面还只有一碗。但是却没有人在意,两个人心情都不错,一人一口的分吃,将一整碗的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点面汤都不剩下。
孟冬坐在铜镜前梳洗,从镜子里看见晏弘上扬的唇角,深深的满足感在心口氤氲而起。
他那碗面着实做的很一般,且不说面条如何,连汤底都格外的寡淡,但这人还是毫不挑剔地吃了个干净,并且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让孟冬心中清楚,不管自己这面做的究竟如何,他的心意,被这人好好的收下了。
这样已经足够。
晏弘照例喝着他饭后的茶,清茗在一旁伺候,顺便向他呈上最新的礼单。
晏弘虽然年轻,但好歹是江陵之主,他的生辰在许多人眼里都是一个很好的与之结交的机会,所以每到了这一日,各处送来的贺礼也都不少,其中也都夹杂着送礼人各种各样的心思。
晏弘漫不经心地翻着礼单,却并没有什么新鲜,城中的这些富户,比如春风楼的李掌柜倒是都是大手笔,各类的奇珍异宝古董文玩应有尽有,毫不吝啬,但落到晏弘眼里,却只觉得平平无奇,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王府里也不缺这些东西,每年都是如此,也并没有什么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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