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鹰犬,就要看你这个持令人怎么用了。”
“为我所用,更是鹰犬。”周昭宁摇头自嘲,语气平静得很,显然早已接受自己跋扈权臣的形象。
“周昭宁,你我之间说这些虚名就没意思了,内卫重启的情由我再清楚不过。程寅心性纯直、为人机敏、功夫过人,去查案很合适。尤其是查勾结北梁的官员,便是身份也方便行事,能压许多官员一头。但你说得对,我得去问问他自己怎么想,总不能我一厢情愿。”
“在理。”
封离拍了拍手:“行了,那我走了。”
周昭宁有心留他,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只好看着他走了。虽是如此,他仍觉得心中熨帖,封离肯将打算直白地说给他听,至少他们之间不再是针锋相对的冷漠,已经有了信任。
封离雷厉风行,说去询问程寅的想法,当日便问了回来。
第二日是十月十五下元节,周昭宁下朝回府,一路上看到百姓祭灶神。下元节水官解厄,道观都会做道场,寻常百姓庆贺丰收也会“斋天”、祭祀灶神,但到了权贵人家,庆贺之仪并不多,周昭宁没当回事。
没想到回到王府,一进前厅便见封离在等,他手边放着一盘新谷磨粉做成的素菜馅心团子,一个个玉雪可爱。
“下元节,斋天吃糯米团,来来来,尝尝!”
封离一见他便将他拉过来坐下,把那个天青色花形碟往他面前推了推,献宝的模样很直接。
不用问,定是为了程寅入内卫一事。
被求的人自有被求的姿态,周昭宁慢条斯理坐下,礼仪分毫不乱。他指向那碟糯米团,问他:“过去府里下元节不曾做过这个,你做的?”
“啧啧啧,年头到年尾才多少个节,是节就得过,更何况是下元节庆丰收。”封离说着捻起一个团子,自己先咬了一口,“是我做的,爱吃不吃,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当年他驻守北疆之时,因军饷难以保证,只得行屯田之法,因此百姓欢庆的下元节,在军中也颇为热闹。他一军主帅,自是没什么时间去学庖厨,倒是这种军民同乐的时候,他跟着学过一手。
周昭宁跟着捻起一个,团子雪白软糯,让他想起昨日捏封离的脸时的触感。一口咬下去,浓郁的米香混着咸鲜菜香,出乎意料的好吃。
封离看着他吃完一个,满眼期待地问他:“如何?好吃吧?”
“好吃。”
“主要是意头好,摄政王斋天,整个大禹来年都得风调雨顺。”
周昭宁抬眸看他,捻起一个糯米团塞他嘴里,似笑非笑地说:“今日嘴这么甜,是不是做的时候偷偷加了桂花蜜?”
封离叼住那糯米团,唇瓣擦过周昭宁指尖,四目相对,周昭宁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封离有些耳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周昭宁最近心思莫测,眼睛里像是有钩子,藏着什么不可言传的东西。
“哪有加桂花蜜的做法……”封离昨日说得太直,没讨着想要的允诺,今日本意先讨好一二,被周昭宁这么眼眸含笑地一问,当场就迂回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程寅想去内卫府,让不让一句话!”
“你这人最是……”周昭宁话音一顿,轻叹道,“酒酽春浓梦难留。”
说完他起身,端起那碟糯米团便走,徒留封离在原地挠头。
第66章 相帮(3)
酒酽春浓梦难留?
周昭宁在说什么美梦难留, 莫不是暗示他讨好得不够?封离头大,迈步追了上去。
“我来端。”封离主动要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周昭宁不给他并且换了个手拿。
封离见状, 又蹦跶到他面前倒退着走,问他:“这么喜欢?那我再去做点?”
说完他转身往小厨房方向走,被周昭宁一只手拎住了后衣领。
“你别不说话呀,我哪里表现不好你就说, 我还可以再精进精进。”
周昭宁眉头微蹙,把人拎到自己身侧,无奈瞅了两眼才说:“每回来找我都是为了别的男人……”
滋啦一声, 封离像被架到了火上烤,他怎么回事, “别人”就“别人”, 说什么“别的男人”?什么时候起, 他周昭宁把自己摆到了“男人”的定位上?“大人”还差不多。
“你不也是……”封离低声咕哝,他自己不也是为了皇帝才找他当工具?
周昭宁没听清,只看到他红透的耳尖, 心一下软了。酒酽春浓的圆满时刻,说的自然是封离殷勤备至的模样,可这终究是难留的美梦而已。周昭宁很清楚, 如今他和自己的想法是南辕北辙。
无妨, 他能够由心之事少而又少,封离不开窍, 他正好也懒得掩藏。
周昭宁低哂,仗着他不懂便肆无忌惮, 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问:“又在说什么坏话?”
“我说咱两也不是中间不能有……不能有别的男人,的那种关系。”
“不是吗?”周昭宁突然停下脚步, 站定瞅他,“本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王妃,不正是如假包换的夫妻?”
“三书六礼?你亲迎了吗?”封离一撇嘴,目光投向跟在两人身后的周济。周济只觉得脖子一凉,就听封离脱口说道:“迎我的是公鸡,跟我拜堂的是公鸡,抱鸡的是周济,那如假包换的不是你,是……”
他话未说完,周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喊:“殿下饶命!”
七殿下对自己的分量一无所知,喊慢了一点他都怕王爷把他活剐了。
周昭宁皮笑肉不笑,封离就爱作弄吓唬人,他挥退周济,免得封离再说出什么让人进退两难的话。
“嘁,你可别报复周济,是你让他去抱鸡的。”
“你觉得我会?”
“我觉得你不会。”
周昭宁勉强满意,问他:“没有亲迎,没有与你拜堂,你很在意?”
“我在意什么在意,我才不在意。”封离侧身让开一步,试图离周昭宁远些,“我是提醒你别乱说话。”
周昭宁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两人已行到他书房门口,他话锋一转:“内卫之事,我答应了。”
封离兀然抬眸,眨了眨眼,一脸莫名。他这态度转得也太突然太生硬,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挥呢。
“有什么条件?”
“我昨日所说。”
“弄个官当当?”封离一惊,“不是吧,你当真?前段时间你还让我国子学课业考核中等,现在就不用上学了,直接跳到进衙门?”
“学还是要上的。”周昭宁推门而入,将碟子放到案上,解开斗篷才接着说,“本王亲自教。”
封离一听,下意识便回绝:“不行。”
“上次是谁说我以后不当摄政王了,还可以去国子监任教?怎么,才多久就变卦了?”
“我以前不肯读书,你非要我去,我去了。现在我愿意读书了,你又要我去衙门,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总之我不去,非要去那你把我弄去军中好了。”
“军中?”周昭宁抬手捏捏他的胳膊,满眼明晃晃的嘲讽,“銮仪卫吗?这长相倒是可以充作銮仪卫。”
“你——!”皇家仪仗队,他这是看不起谁?封离一拳砸他胳膊上,周昭宁纹丝不动,他说,“你再捏!”
周昭宁对他幼稚的举动照单全收,真的又上手去捏,封离憋着劲,捏起来不再软绵绵,但到底是个花架子。他们都知道,这时候是不可能送他去军中的,他便是仗着这一点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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