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已经没有人再怀疑七殿下的本事, 只要看陈舟的脸色便知。而且他们和陈舟同袍多年,若是他有这样的水平,早已升大将军了, 怎么会还是个宣威将军。所以众人看向封离的眼神也已不同以往,等到庆功宴上, 听陈舟和他的部下们说完此战经过, 北军大营中有一个算一个, 看封离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敬。
说来也巧,贺蠡率部回援,没赶上溪春山一战, 却恰恰赶上了庆功宴。
宴席刚开,篝火燃起,众将载酒欢歌, 就有士兵来报:“贺将军率部回来了, 已至营门外。”
戚飞虎起身,道:“走, 看看去。”
这下酒也不喝了,一帮人呼啦啦往营门外去, 反倒把贺蠡吓了一跳。
他经过溪春山时,溪春山只剩打扫战场的兵卒, 问了战况他便抓紧往大营赶,他主要是听说七殿下上了战场,所以关心七殿下的安危,没想到回来是这么个阵仗。
“老贺,你怎么回来了?”陈舟率先问道。
“参见七殿下,参见大将军。”贺蠡先下马行礼,目光在封离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没事才放心。他答道:“阿尔哈图分兵,王爷命我率部回援,听说你们今日胜了,那北梁吴王现在驻扎何处?”
一听他这话,众将哄堂大笑,把贺蠡笑得都糊涂了。
最后还是程寅这个小辈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贺将军,那赫连重锦无须驻扎了,他的人头就在营中,他的三万残部已降,也关在俘虏营呢!”
“什么?!”贺蠡大惊。陈舟上前,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走走走,你赶路辛苦,边喝边说。”
这一夜热闹,众将轮番给封离敬酒,他却没怎么喝,谁一催,他便拿周昭宁来做挡箭牌。
“我酒量浅,王爷要是知道你们灌我酒,回头你们就等着吃排揎吧。”
他不喝,众将便去灌陈舟、张巨、程寅、戚炎几个,其他人还好,程寅被封离眼神示意,大早便装醉倒下了。
是夜,程寅借着月光摸进中军大帐,果然,七殿下没睡,正在等他。封离神色有些凝重,手中握着那柄青罡,看着舆图正思考什么。
“殿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办?”
“你去把赫连重锦的人头取来,换一身小卒装扮,我们趁夜北上。”
“这……”程寅有些迟疑,若是命他一人北上,他绝无二话,但是他和殿下两个人……他担心封离的安危。
“王爷和梁军对峙,原本是僵持,赫连重锦南下,对他来说是攻下滁州州府的机会,可他因为担忧……北军大营,将贺蠡遣回,这当中的变数便多了起来。大军回师缓慢,但你我二人快马北上,一日可至,我要去帮他。”
“殿下,我程寅以身涉险没什么,但是殿下不能。”
“赫连重锦的大军刚刚落败,消息绝没有这么快传到阿尔哈图和扶江城处,此时便是最安全的时候。我已写好信给大将军,接下来如何布局,我都有建言。再说,我会傻到去送人头?我又不是赫连重锦。”
程寅:“……”突然被说服了怎么回事。
“速速去办。”
“是!”程寅一礼,转身出帐去取赫连重锦的人头。
像这般重要的战利品,通常是有用处的,因此与一般人头的处置不同,要仔细硝制,保其不腐。一般的人头或埋或焚,或垒筑京观震慑敌军,倒是没这么讲究。
程寅将人头取回,和封离换上兵卒衣饰,牵上两匹快马。从牵马到出营,凭着封离他自己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
这一夜,月色亦是怜人,照亮他们前行之路。
第二日清晨,明福拿着大帐中封离留下的信,火急火燎地求见大将军。戚飞虎酒醉未醒,好一会才被亲兵叫醒。召见明福时,他还不甚清明,一听他说七殿下留书出走,吓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殿下只留书一封,写的是您的名字,小的不敢擅自拆阅。”明福将书信呈上。
戚飞虎急忙打开来看,那上头除了交待去处,讲的全是接下来的战术布兵。
封离建议,由贺蠡领兵支援扶江城,这一路贺蠡的部众由北向南,一路连赫连重锦的影子都没摸到,反而是他们这个被支援的北军大营大胜赫连重锦。一仗未打,无功而返,最伤士气。而扶江城久攻不下,不宜久耗,此时增兵,一举拿下扶江城,再北进最宜。
封离还在信中问,可敢让戚炎涉险。
“若以戚炎代先帝皇七子之名,与贺蠡同往扶江,此等大功在前,据守扶江的梁军必会报与阿尔哈图,届时不管阿尔哈图如何应对,我军皆手握先机。此,二破滁州之僵局。”
“另,我与大将军奏请京中之事,望大将军继续催请,若有消息,便传信与我,只需写颍州二字即可。”
戚飞虎看完,恨恨将那信摔到了榻上。老将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忍不住骂了声:“少年人,真是……胆大泼天!”
明福看着急得不得了,忙问:“大将军,我家殿下到底去哪了?”
“去哪了?”戚飞虎两条花白眉毛倒竖,冷哼一声应道,“去哪了,去找他男人去了!”
“啊?殿下去找王爷了?”
“可不是!丢下这一营的人不管了!”
明福还想问他们殿下怎么去的,就被不耐烦的戚飞虎轰了出去,只得回去等消息。此时……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等殿下到了王爷那,必会遣人回来报平安的。
此时的封离,已到了滁州地界。马儿不能一直跑,中途他和程寅在驿站换马,顺带用朝食。他们带着八百里加急的信筒,驿丞不敢怠慢,供应得足足的。
封离没吃太多,程寅看在眼里,深觉过去他低估了殿下对王爷的感情。见到王爷分兵,担心滁州战况,不仅是连夜赶去,还急得饭也吃不下……殿下和王爷,当真是伉俪情深!
封离若是知道他怎么想,怕不是要把白眼翻上天去,他只是觉得吃太多了骑快马,颠得难受罢了。
两人停歇片刻,很快又重新上路。可怜他两,一个都没去过滁州,对周昭宁的扎营之地更只是听说了个大概,午时便到了州府附近,找到下午才到了地方。
营门外,岗哨森严,老远便有守卫高喊:“来者何人?”
程寅扬声答道:“北军大营小兵程勇,前来送信!”
“可有令牌?”
程寅和封离下马,牵马前行,程寅将腰间令牌递上。那守卫一看,那是块虎头鎏金令牌,一面雕四爪蟠龙,一面刻“建元皇七子令”六个大字。
他第一次见着令牌,分辨不清,但也知道雕龙的绝不简单,当即说:“在这等着,我且去禀报。”
程寅点头应下,封离牵着马,打量这大营。将士整肃,操练不绝,至少目前看着没有大状况,他略略放下心来。
似是近乡情怯,站在这大营外,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封离才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他下意识轻拍马身上挂着的盒子,喃喃自语:“我不过来送战利品……”
可这一切,都在见到周昭宁亲自迎至营门时土崩瓦解。
他第一次见到周昭宁跑起来。他从来都是仪态端方,快步走而仪容不乱,何曾有疾奔而来的时候。而且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堂堂主帅,从中军大帐中掀帘奔出,目光锁定自己的那一眼起,便一路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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