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真不至于……”封离嘴里这么说,还是没有跟他杠,乖乖走过去坐了下来。周昭宁拿了干布巾,一点点给他擦。封离偷偷拿余光瞟他,见他虽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很是温柔。
卧房之中太过静谧,静到让封离都有些窘迫,他回头讪笑,试图打破这越来越诡异的氛围。
“周昭宁……你这样细致,怪怪的。”
“哪里怪?”
“怪,怪体贴的……”他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多让人误会,你说是不是。”
封离说完,又连忙找补:“当然!我绝不会误会,我知道你是君子,怜贫惜弱,对像我这样的小可怜,你从来都是嘴硬心软。”
“小可怜?”周昭宁反问,那一瞬,那勾唇笑得有些嘲讽。
封离点头:“那当然,身娇体弱握不住刀剑,被迫嫁入王府委曲求全,对夫君百般讨好逢迎,年近弱冠还在国子监苦读,我不可怜谁可怜?”
这人嘴欠得很,满嘴跑马没句实话,周昭宁很想反驳,最终没有成言。他一直知道封离是“被迫嫁入王府委曲求全”,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才知道有多诛心,令他心中一片苦涩。
“行了,差不多干了。一会用过早膳把药吃了。”
周昭宁将绞发的布巾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封离下意识问他:“你去哪?”
“徐清安找到那宫女了,是尚衣局的,临时调派来传菜。”
“尚衣局?”封离突然想起他大婚那日,当时在勤政殿外拜别皇帝,皇帝非要给他盖红盖头,当时有人大胆直谏,出言阻拦,那人便是尚衣局奉御林巧。
封离将这事说与周昭宁,周昭宁看着他半晌未语,那场他未参加的大婚典礼,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林巧能在那时禀礼直言,便有可能在发现封离出事时提醒。但尚衣局在大宴之上并不露脸,也不该在夜间经过奉和殿,林巧如何知晓消息?
周昭宁沉思,恐怕此事并不是跟林巧有关,而是跟她的妹妹林淳妃有关。宫中宠妃,消息灵通便不足为奇,只是她为何要帮封离?
“你在宫中时,可与林淳妃打过交道?”
封离摇头:“不曾。你的意思是,给你报信是林淳妃安排的?”
“极有可能,她是尚衣局林巧的胞妹,能使得动尚衣局的人,也有可能获知你遇险的消息。”
至此,周昭宁还是些许疑惑,封离却是满头疑云,因为他比周昭宁还要多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去庆国公府赴宴时,郑宛姝曾提醒他入宫小心。
郑贵妃、林淳妃,一个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嫔,一个是最受宠的,两人都暗地里帮他,这实在令人费解。
他犹豫,要不要把郑宛姝之事告诉周昭宁?
就在他犹豫之际,徐清安匆匆而来,进门便报:“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信国公一派大肆弹劾岑统领,要治他僭越之罪。”
“更衣入宫。”
封离追上前,说:“我也去。”
周昭宁回头,见他穿着中衣就往外跑,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只得同意。封离速去更衣,蹦蹦跳跳唤明福给他挽发拿朝服,令周昭宁一阵失笑,可心里那些沉闷,好像也随之散去些许。
第62章 朝议(2)
徐清安说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 绝非虚言,没有摄政王坐镇,朝臣们已到了互扔笏板的地步, 皇帝高坐,出言制止了几回都无果。
永庆帝愠怒,周昭宁和封离到的时候,正见他把大内总管李德仁手里的拂尘抢了, 一把砸到了鸿胪寺卿薛宗光头上。
可怜鸿胪寺卿,最是讲究仪表的一个人,被砸歪了官帽, 差点磕地上去。关键他是劝架的,周昭宁一看, 皇帝想砸的应该是刑部尚书解渊。解渊为禁卫军统领岑荣说话, 一开口跟他儿子解泉泠简直一个调调, 嘴毒得很。
朝臣们慷慨对骂、互扔笏板,甚至脱靴扯衣,在太祖朝并不是新鲜事。只是大禹几代帝王传承下来, 君威日盛,动辄以“失仪”论罪,这样的情景便少了起来。但是说白了, 朝臣也是人, 到了气头上一样会失控,只要为君者宽仁, 不算什么事。
问题就在于,如今的永庆帝, 跟“宽仁”两字实在不沾边。他这一下砸过去是下了狠手的,薛宗光踉跄站稳, 一摸头,竟见了血,金殿之上跟推牌九似的,眨眼安静下来。
“摄政王到,七殿下到。”
皇帝那愠怒的脸色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在看到封离全须全尾地走进来后,又全化为了愤恨。当时赫连重锦承诺,人绑走以后绝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结果不过两三日,封离又出现了。那他暗中相帮推波助澜,全是一场空?!
“薛宗光!大胆,御前失仪,你是想犯上作乱不成?!”皇帝不敢直接发作,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看到薛宗光捂着头就觉得他是在指责自己,当即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破口便骂。
“臣不敢!臣方才是劝架……”
“你还敢狡辩!”皇帝怒气更甚。就算他说错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让他认个错?
皇帝满心怒气,越发觉得这朝野上下,对着摄政王是唯唯诺诺,对上他却敢当面反驳下他的面子,何曾把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
封离看着薛宗光都被问懵了,连他也没明白这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他刚才也看到,薛宗光确实是在劝架的。莫不是他平时没机会上朝,见识少,所以不知道他这便宜弟弟一直是这么个做派?
封离把求证的眼光投向周昭宁,周昭宁没回应他,而是出声说道:“薛大人受了伤,还是先下去包扎,皇上有何不满,稍后再论不迟。”
皇帝正在气头上,一反常态,竟当面驳回:“御前失仪,他就该死!还包扎什么伤口?”
封离简直叹为观止,想当初那个暗杀他的皇帝,虽说过河拆桥,但朝政之事绝不会糊涂成这样。
周昭宁亦是蹙眉,他一扬袖,对薛宗光说:“来人,给薛大人上把椅子。”这话一出口,当真如霜如刃,像是给了皇帝面子,却又完全没给面子。
信国公立刻出面维护君威,被周昭宁一言驳回去:“就算臣子御前失仪,但要是被皇帝亲手砸破头,死在这金殿上……信国公你是要让皇上遗臭万年?”
信国公不敢接话了,周昭宁也不管皇帝表情有多愤怒或屈辱,他径直上前,站到了群臣首位。他只是往那一站,侧身面前群臣,便威仪赫赫。这乱糟糟的朝会,群臣便无声地恢复了各自站位,变得整齐了起来。
周昭宁扬声道:“今日朝会,听说吵的是要治岑荣的罪?皇上还未亲政,诸多政务不甚熟悉,诸位有何高见,与本王说说。”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御史出列:“岑荣在国宴当晚,未禀奏陛下便下令封宫,他眼里何曾有陛下?!”
“封宫?”不待周昭宁出言,刑部尚书解渊反问道,“方御史春秋笔法当真厉害。七殿下失踪,暂闭宫门查找,到了方御史嘴里,倒成了封宫?那你怎么不说方才你扔向李侍郎的靴子是一把尖刀?也对,听说你不爱洗脚,那靴子确实是件武器!”
方御史脸涨得通红,一边把自己那只没了靴子的脚往后缩,一边指着解渊说:“解尚书你,休得胡言!你这是污蔑,我几时不爱洗脚?”
“噗嗤。”封离带头,朝上顿时一片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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