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占有的,如若受阻,他不仅要占有,还要毁掉。打他脸的人,他要百倍千倍偿还。可这女子何其无辜!她不仅被毁掉了所有希望,就连性命也未留得下来。
封离胸中燃起熊熊怒火,转身就要往外走。封离向来一副万事不走心的模样,察觉到他不寻常的情绪,一向爽直冲动的程寅反而冷静下来将他拉住。
“殿下,冷静。”
封离回神,深吸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躺在木板上的青菱,对程寅说:“拿些银子给仵作,帮青菱姑娘先置办身衣裳,等那掌柜来看时,别失了体面。”
程寅忙掏荷包,那银子给出去时,他又想起昨日封珏所说,说他不够机灵,不知道跟着殿下给银子。今日他给了,却已人事全非。
两人从义庄出来,程寅问:“我们去哪?”
“京兆府。去看看这案子他们怎么查,怎么断,青菱不能含冤而死。”封离飞身上马,甩鞭便走。
秋日高悬,晴空万里,风有余温,封离却只觉冰寒刺骨。
皇子之尊却无官无爵,封离被拦在京兆府大堂外的时候,第一次在意起这件事。他和程寅都没有官身,出身再高,京兆府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拦在大堂外,转而请他们去后院喝茶玩耍。
封离不肯走,冷着脸道:“让京兆尹来见我。”
“殿下,府尹大人上朝未归,此刻不能觐见,您若是一定要见,只能进宫上金殿了。”回话的是京兆府师爷,他占着理,哪怕怪抢怪调也让人无法拿捏。
程寅在封离耳边悄声说:“雷源就是京兆尹之子,他们庆国公府雷家,素来是跟着信国公一派的。”
见封离不答话,那师爷又说:“您要问的案子,捕快们刚开始查,什么线索都没有,就算我等不顾律令向您禀报进展,也无话可禀。”
封离冷冷看向他,扬声说:“你们既然没有线索,那本宫便给你们一条线索,死者身上的斗篷,乃是本宫的。此案与本宫有关,让你们的捕快来找本宫问话。京兆府若是不敢,便将此案呈请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封离说完,带着程寅转身便走。
“在这问不出什么来,我们自己去查。”
“嗯。”程寅重重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打马往国子监方向去,半路上遇到齐王府的马车,竟是封珏。封离灵机一动,将封珏的马车拦住,三人直接掉头又往京兆府去。
封离和程寅下马上车,三人一照面,封离便说:“我们刚去京兆府问案情,他们以我两并非官身为由,不肯告知。一会你去问,看他们怎么说!”
王世子虽非官职,可上奏请立的世子,却是准王爵,到京兆府问一个民女被杀的案情,于情于理都问得到。
封离和程寅去而复返,还带来一个齐王世子,师爷满心不愿,还是恭敬地把三人请了进去。
师爷正要开口打打官腔,封离直接抢了他的话头:“京兆府的师爷日理万机,此等小案必是不明细节的,就不必你回话了,让负责此案的捕快来。”
师爷悻悻而去,将捕快叫了过来。师爷是京兆尹的心腹,敢在封离面前耍心眼,小小捕快却不敢,直将案情抖落了个干净。
“现已查明这女子的身份,乃是个乐户,名叫青菱。昨夜戌时二刻她从醉仙楼出来,便一路步行回她居住的城西谷梁巷。谷梁巷那一片鱼龙混杂,乱得很,夜里还黑灯瞎火。已有弟兄过去查问,但是没人见到她回去,想来她是回谷梁巷的路上遇到歹徒。”
“对案情你可还有其他推断?”封离问道。
“小的认为,这青菱被发现时身上钗裙全无,怕不是遇到了打劫的。见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便想打劫,接着又见了她人,见色起意,便一不做二不休……”
封离蹙眉,那捕快话音越来越小,直到说不下去。
“所以说,你们既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案发地点?什么切实的线索都没有?”
“这……这发现尸体才不过两个时辰……”
封珏顺势便问:“好,那你们要多久能侦破此案?”
捕快不敢答,目光来回游移。
“醉仙楼在城南,谷梁巷在城西,青菱姑娘从城南返回城西,最后却被抛尸在了城东南的国子监外。这方向完全是反的,如若是有人在城西杀了她,再运去城东南抛尸,什么时候运的,怎么运的,路上必有痕迹,说不定有人见过。”
“若不是,凶手是在国子监附近杀的她……”说到这,封离敛眸,压下一腔怒火,尽可能冷静地说,“国子监和鸿胪寺占地均不小,在那里往来的,大多是两处的人,便可重点查问。”
“这……殿下,小人不过是京兆府的捕快,哪敢查问国子监和鸿胪寺?”
“青菱披的斗篷便是我的,你若有心查明此案,我定配合。你大可直接来国子监寻我,当众问话,我都答了,国子监谁敢不答?”
“您的?!”
封离将昨夜之事言明,这才离开京兆府。
路上,程寅和封珏说了他们在义庄所见所闻,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马车里一片寂静。
“一个乐户被杀,就算有些线索,京兆府也不能查问鸿胪寺国宾馆的北梁使节……”封珏望向封离,半晌还是开了口。
封离上车便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离在想,还是得通过鸿胪寺,这案子也得往大了放。放在京兆府,雷府尹无论是出于立场派系,还是出于职权,就算查到线索,他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封离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可有信得过的人手,要机灵,而且不是平常跟在身边的熟面孔。”
“有!”两人异口同声。
封离:“……”合着就他没有,他来这以后就没想过要栽培什么心腹。
“好,你们安排人,把这个案子的部分内情透给信国公府,尤其是青菱死时披着我的斗篷这件事。”
程寅一下还没想明白,封珏已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可!殿下,怎能赌上您的声名?万万不可!到时候信国公以此攻讦,不管真相如何,他们都可以把谣言传遍禹都。”
程寅这下明白了,同样严词拒绝:“我不干,要说就说这斗篷是我的。”
“说是你的有什么用,正好抓你顶罪?和北梁吴王相比,你这个嫌疑人办起来算轻省。”
“可是……”
程寅还想再争辩,封离直接说:“信国公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主理,有了线索要查鸿胪寺国宾馆,就能进得去。”
封珏依旧是摇头:“不可,赌上殿下声名,封珏绝不同意。殿下,我们三人相识以来,我才知你是怎样的人,你对我和程寅是真心结交,我亦是僭越,早把你当做至交好友。”
“虽看似懒散,却心中有百姓,有你自己的一杆秤。如今,你为了一个乐户不惜涉险,作为朋友我却不能让你陷入无妄之灾……”
封离正色,打断了他:“如何是无妄之灾?难道你们不明白,若真是赫连重锦,他对一个乐户如此狠辣,难道与我,与大禹,没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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