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宁点头,说得更明朗:“首辅摄政、太后垂帘,皆是权宜之计,皇上总有亲政那一日。若本王以殿下之名举事,国公可愿趋之?”
卫国公拱手一礼:“愿效犬马之劳。”
“好。”周昭宁转向周泉,“你代拟奏折,再快马送入京中,一请班师回朝,二请老太医们北上会诊,三请为七殿下封王。”
周泉正色,周昭宁的布置他已明晰,立刻起身去办。
一者大军凯旋,七殿下战功赫赫,二者摄政王伤重难愈连奏折都要代拟,不得不请太医会诊,三者摄政王奏请为七殿下封王,既像是在交待后事,又像是借机助七殿下入朝堂,这三桩事放在一起,京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
突然,周昭宁叫住了他:“奏折送到你便留京,其余事项交给周济去办。”
周泉本以为他送了奏折回京,正好护送老太医们北上,没想到王爷会叫他留京。他不懂这个安排的深意,但还是本能地答应下来。殊不知他因为太过直白,已是在他们王爷心里,暂时挂进了停用名单。
未雨绸缪安排京中大事,是理所应当,令卫国公没想到的是,这番密议后不过三日,王爷得了太医可以上路的许可,不顾伤势未愈班师回朝。
谁劝都不行,只有封离知道,这厮犯了倔,等着回京听他答复呢!尽管如此,他却没立场去劝,因为他当初,也是这般带着伤跟来了北边。撒泼耍赖威胁人时,他可半点没含糊……
第94章 回京(1)
禹都, 自摄政王府侍卫长周泉快马回京求取灵药之后,城中已是谣言四起。平民百姓知之甚少,知道的也不敢明目张胆议论, 但仕宦之中已是时谈物议。都说摄政王在滁州战场上身受重伤,传着传着,便成了生死不明。
周泉离京后,摄政王府便闭门谢客, 长史徐清安严守门户,更像是印证了这一猜测。
封离当时遣周泉找药,一是确有所需, 二是心中义愤,并没有顾得上联想京中局势。后来和周昭宁斗气的间隙, 倒是想起过这件事, 但周昭宁这个正主已经醒了, 他才懒得再管这许多。殊不知,周昭宁往京中递折子,来了个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自周泉八百里加急送回的奏折进了内阁起, 京中涌动的暗流便似是压不住一般,渐渐到了明面上。信国公频繁出入宫禁,以劝学为名, 和皇帝在勤政殿密议。宫中禁卫亦有异动, 只是并不起眼。
每日里许多情报被送往摄政王府和卫国公府,这两处都没有当家人在, 并不那么显眼,其实徐清安和卫国公世子程毅, 已收到北境来信告知情形,如今京中由他们二人居中调度。
卫国公世子程毅之妻云华郡主, 乃是高兰长公主所出,当今太后的亲外孙女,因此世子不仅可以联络摄政王一系的武将,也方便和慈仁宫搭上话。
京中如何,并未影响回京路上的封离和周昭宁。大军回京受赏,无需急行军,加上周昭宁伤势未愈,走得更慢,封离一度觉得像是在游山玩水。
北上便是为了击退梁军,不曾看过什么风景,南下回京时,他便不时出去骑马赏景。周昭宁眼睁睁看着他蹿走,也无甚办法,只得一个人在车内看看书,变着法子弄些新奇玩意试图留住他。
到得建州大营,戚飞虎正整顿俘虏营,溪春山一战俘获的三万梁军,被分批处置。一部分准备与北梁换俘,剩下的分成三批服苦役,分别押往滁州州府、扶江城和望城,这三处被梁军打成了断壁残垣,如今要这些梁军俘虏去重新修筑正合宜。
处置俘虏一事,他们还在建州大营遇到了老朋友,就是解泉泠。
北境战报入京后,本就已自请外放的解泉泠去吏部,领了望城县令的职缺。望城被赫连重锦下令屠城,百姓十不存一,几成空城,谁也不愿意去接这个烂摊子。
此时解泉泠出头,吏部巴不得甩给他,立时便下了任命。解泉泠出京以后,未去望城先来建州大营,就是为了俘虏一事,这处置俘虏的法子还是他出的。
大半年未见,又是在北境重遇,封离和程寅都很是高兴,拉着解泉泠有说不完的话。三人秉烛夜谈,封离直把周昭宁抛诸脑后,直到解泉泠问起。
“王爷的伤势到底如何?”解泉泠问。大军到建州大营以后,周昭宁便直接被送入中军大帐,除了柱国大将军戚飞虎并其他几位将领,连他都没能见到人,心中难免担忧。
封离答:“死不了,好好养着就行。”
解泉泠点头,松一口气,又说:“殿下,我怎么感觉你提起王爷便有些不耐烦……”
程寅轻咳,撇过头去憋笑。他这一路跟着算是看明白了,七殿下就是故作不在意,其实关心得很,反正每次跟他骑马离队绝跑不出十里,还不是担心王爷伤情反复。
封离本要矢口否认,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听说你定亲了?”
解泉泠还没答,程寅立刻抢话:“对,定的是十二殿下母族朱家的嫡小姐,忘了恭喜解师兄!”
说到婚事,一向潇洒不羁的解泉泠也有些羞赧,少年心性。但他面上带着浅笑,看得出来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是,蒙朱小姐不弃,待望城平定,再回京完婚。”
程寅一听便打趣起来:“谁问何时完婚了?解师兄这是多迫不及待!”
“出来一趟倒是会笑话人了?”
解泉泠正要发挥功力收拾程寅,封离突然问道:“为何说蒙朱小姐不弃?”
“他是公府嫡女,解家虽是书香仕宦之家,但往上三代不过是乡绅,和朱家相比少了积淀。她配状元也是低嫁,我说来不过二甲进士出身,尤其是我自请外放,在许多人看来是不顾前程的任性之举……朱小姐却赞我品性。”
说出口了,解泉泠反而不再避讳,他急急往下说:“两家之前相看,朱家本不愿将她许配与我,是她自己点的头。她说我为殿下仗义执言,是忠直仁义,为北地百姓自请外放,是忧国忧民。她是知书识礼、别具慧眼的女君子,我心中敬佩。”
“你是敬佩,还是喜爱?”封离问。
“敬佩,亦喜爱……我曾有幸在诗会上与朱小姐见过一面,她便是我意中人的模样。”
听到这,就连程寅都听出来了不对,殿下这探究的神情,哪里像是关心好友终身大事,明明是心有困惑,在这求解呢。
封离举目四望,帐中没有其他人。又听外头动静,只余风声……
他想了想,也无人可问了。大概是喝了两口酒,他放开许多,豁出去般问道:“那要是有这么个人,长相为我所喜,能耐让我敬佩,品性……与我相和,我是不是就是喜欢他了?”
解泉泠和程寅对视一眼,程寅还能猜到是在说摄政王,解泉泠却不知。他半晌未答,犹豫再三,反问:“殿下,您看上谁了?您想跟王爷和离不太可能……”
封离:“……”真是谢谢你,按头他要跟人偷情?
程寅捧腹大笑,一把揽过解泉泠的肩,狠狠锤了两下才平静下来。
“解师兄,你多虑了,殿下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爷。”
“啊?可殿下与王爷,之前不就一直很恩爱吗?”
一言难尽,封离绷紧面皮接话:“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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