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改变,都怪封离!他如今还敢在他面前显摆他们夫妻情深。
若是过去,皇帝恐怕已当场发作, 要将封离就此擒拿问罪,好生折磨。可这大半年空坐皇位, 由太后把持朝政, 让他学得收敛了些。封离这话, 正中他下怀。
“竟如此严重,快,让朕先去看看皇叔!”说着, 皇帝径直越过封离等人,向摄政王车驾走去。
形容急迫,皇帝登车推门而入, 便见素日里威风八面的摄政王躺在车内, 面白消瘦、唇无血色、双目紧闭。
“皇叔,皇叔?”皇帝唤着, 那声音故作哀戚,却隐隐兴奋。
周昭宁一动不动, 生机都仿佛不断在从他身上消散。封离追上车,半跪着去牵他手, 紧握着说:“怎么都捂不热,还是这般冰凉……你何时能醒?”
封离埋首在他手背,眼中未落的泪落下来,沿着他的指缝落了下去。周昭宁心头一颤,下意识想为他拭泪,但克制住了。
皇帝冷眼旁观,道:“那便速速进宫吧,先让严岭诊治。”
封离用指尖挠了下周昭宁的掌心,确认他的意思。周昭宁回握,表示同意。
于是封离回头,一脸感恩戴德:“多谢陛下!”
本是意气风发的大胜之师,可入城时却个个肃穆。周昭宁是此战统帅,封离在此战中功勋卓著,两人本该打马游街,受百姓景仰膜拜,可如今全留在车内,均未现身。
御撵在前,万民朝拜,待御撵行过,百姓们才起身,为凯旋将士喝彩。看到有英俊少年,便有大胆的姑娘掷荷包、巾帕等物,程寅被扔得马上挂了一堆,还有那位北军第一神射手俞骋也是。
程寅侧身躲过一颗掷来的橘子,就见人群中有一人垫着脚,神色焦急地挥着手。那人作小厮打扮,却是齐王世子封珏。
两人目光相遇,封珏见他终于看到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往前挤。他会作此打扮,总不可能是好玩,封珏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迫不得已。正好,姑娘们朝他扔信物,他借着躲避靠近了封珏,弓身抬手一捞,封珏将一张纸条准确无误地塞进了他手里。
他在马上太张扬,不便查看,于是靠近周昭宁车驾,在车窗边掀帘问道:“殿下,王爷还好吧?”
封离露出半张脸,答道:“平稳。”程寅点头,将那纸条从窗沿塞了进去。
车帘重新落下,有过去没见过七殿下的百姓,为他容貌气度所摄,一时议论纷纷。
封离捡起纸条,打开来看。
“封珏报信,皇帝在朝会上发难,太后和百官被困宫中,王府被围,明川侯掌禁卫,宫里有埋伏。封珏在户部的职司是不上朝的,许是就此成了漏网之鱼。”封离说给周昭宁听,低声凑过去问他,“你早料到了?”
“没想到他会下手这么狠。”
封离一时没说话,他迅速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过了一遍,想来想去,定是他遣周泉回京寻药暴露了周昭宁的伤情,才令皇帝找到了机会。而周昭宁既已预料到,便是将计就计,也就他没多想,一路上快到京城才警惕些许。
“明川侯,郑贵妃的爹……郑贵妃当初让她妹妹给我报过信示警,不过这也做不得数,时移势易,人心难测。”
周昭宁点头,应了一声:“入宫以后,随机应变。”
“还入宫?你可有后手?”封离打量他胸口,“动起手来你怕是撑不住。”
周昭宁未答,反而问他:“今日可是生死之争,你如此淡然……”
“若技不如人,输了只能认命。”车外是百姓的欢呼,两人为了听得清,说话时贴得极近,封离俯身,仿佛情人间的耳语,说的内容却不见半点旖旎。
周昭宁侧头看他:“那若技高一筹,他是皇帝,你待如何?”
封离笑容狡黠,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俊脸,手痒戳他脸颊。
“技高一筹也是你高,你问我如何?我可是全无防范,傻愣愣就进了城。”
两人对视,周昭宁忽然说:“若输了,我们都要交待在这……阿离,过来。”
周昭宁说是说让他过来,却二话不说按住了他的颈子,仰头吻了上去。
“呸呸呸,你唇上还都是醋味!”封离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可一转头,又轻轻落了一吻在他脸颊,青涩温柔,是压抑间泄露的脉脉情愫。
周昭宁震住,半晌未语。
封离重又掀开车帘,果然,程寅仍在窗边随行,在等他吩咐。
“叫俞骋过来。”
很快,俞骋上了周昭宁的车驾,行礼过后,封离亲自将他扶起,单刀直入问他:“若宫里有人要杀我,你可敢开弓射杀之?”
俞骋本来还面带喜色,他是北军第一神射手,但多年未有大战,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打马游京,只待受赏的机会。一听封离的话,笑容僵在了脸上,转而沉重起来。
溪春山一战后,他跟随封离左右,知道这位在大事上不会玩笑。
“宫里?”俞骋复述。
“不错。下令杀我之人,或许是天下至尊。”
俞骋呼吸骤然紧绷,目光扫过车内两人。七殿下的神情平静,可其下流动的杀意,比溪春山时面对赫连重锦更甚。而摄政王……他仍是卧着,却如猛虎在侧,对视的瞬间令他汗栗。
那一刻,一条他从不敢想的道路在他面前敞开,他紧张、兴奋又本能地畏惧。北梁南下,他们初时被动,几番不敌,才让梁军在滁州夺城劫掠,残杀他们的同胞。他知道,那是战前被迫临时调整边防之故。
听说当时不得已调整边防,是因为我军边防图泄露。后来他与程寅并肩作战,才知晓了更多京中之事,皇帝竟纵容北梁人在宫中掳走七殿下,对北梁如此宽纵,私下勾结,是北梁能够盗得边防图的根本。
想到这,想到战死的同袍们,想到滁州府城数日不息的焚尸之火,他应了,铿锵有力。
“我敢!”
封离将车壁上挂的映日弓取下,那是周昭宁惯用的大弓,接着伸手朝向俞骋,问:“你的弓箭拿来,你自己是带不进宫门的,我就挂在这车窗边方便你拿取。但只能留一箭,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一箭若不中,便只好硬拼了。”
“定不辱命。”
车行至宫门,一千余人的队伍,不可能都入宫,大多数人留在宫门广场上,将领们入内。程寅被封离留在宫外策应,由他调动这一千兵士。他虽是卫国公之子,却未受封赏,只是个不显眼的游骑将军。相反,他将俞骋带在车边,充作护卫进了宫。
临别时,封离将封珏所书纸条悄悄递给他,那上头他加了四个字:枕戈待命。
程寅看完,立刻塞回袖中。他目送他们入宫,眉宇间锋芒毕露。待宫门重新关闭,他立刻整顿队列,宫门广场上军中精锐一派肃杀。
虽不知将要发生什么,虽程寅以不能丢大军的脸面为由,但经久沙场的战士之中,有些已有了山雨欲来的预感。程寅眉头深蹙,立于宫门前一言不发,与他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很紧张,因为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而尤为紧张。他不知晓周昭宁的布局,在他看来,手里这一千人就是唯一的筹码,若胜,便是从龙之功,若败,便是株连九族。
他不过十六七岁,要不是此番去了北境历练,真不敢说自己能担起这样的责任。七殿下毫不犹豫托付给他,他必不能叫他失望!
程寅在宫门外暗下决心,已是想好了调动兵士的说辞。宫门内,摄政王车驾随御撵入内,众将随行,百官其后,宫门一关,众人行走在甬长宽阔的主宫道之上,忽然,最前的御撵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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