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内官岂容得你摄政王发作?便是有罪,也该交由李总管处置,不然便送入刑部、大理寺,审定罪刑。”
信国公这会儿倒是清醒了,指责起周昭宁僭越头头是道。
可周昭宁想好了要做的事,又岂能被他几句话左右?他有跋扈之名,不是第一天,难道还怕添这一个小小太监的性命?
封离遇刺一事,如今来看或与宫中脱不开干系。他没有证据。但并不是不能警告。
原本他确实准备让人把王公公拖下去处置的,但信国公这一说,让周昭宁决定做得更狠些,杀鸡儆猴。
他看向封离,他大概是被强行请来的,面色苍白,身形虚软,还要被一个太监言语羞辱。
禁卫军统领岑荣此时站在周昭宁身侧,他迈步时霍地将岑荣的配刀拔了出来。
不待岑荣反应,他已大步上前,一刀便刺穿了王公公的胸膛。长刀拔出时,带出喷涌的血液,将大帐的地面染的通红。
王公公抬手捂住胸口,似乎不敢置信,但已再无反应之力,他倒地抽搐着,很快便无了声息。
这是封离第一次见周昭宁杀人。那般果决无情、狠辣利落,不给人任何反应的余地。
他杀完了人,便将那染血的刀丢还给岑荣,仿佛不过是砍倒了一个草垛,而不是在御前、群臣围聚之下杀了一个宫中内监。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周昭宁疯起来,那真是照着主人的脸一起打。
可是为什么?封离不明白,他不是喜欢皇帝吗?他的爱意这般凶残的吗?
周昭宁漠然地将靴子上沾到的血蹭到王公公的袍子上,说:“能不能处置,不是你信国公说了算。先帝托付国政于我,皇上未亲政之前,此等狡诈奸恶的太监,本王自当为皇上清理。”
“七殿下乃是先帝之子,是陛下兄长,我大禹以仁孝立国,从今往后,若让本王再听到谁唤他七哥儿,对他不敬,这阉奴便是下场。”
封离悟了,原来又是教导,他这是拿自己当材料,教皇帝为君之道。
周昭宁说完便走向封离,亲自扶住他,带他往外走。
封离心中感叹,如今都不需要他搭台,不需要他演了,他只要带着摄政王妃的身份往皇帝面前一站,周昭宁便会自己演完这一切,对吗?
那倒是,省了他的事。
可是帐外阳光重新落在两人身上时,他侧头看向周昭宁,只觉得自己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快?
一个太监就算言语上轻慢于他,不过不痛不痒,他根本不往心里去,也并不是没有法子自己对付。可是刚才被周昭宁这么一护,这一声“七殿下”说出口,哪怕他再怎么告诉自己另有因由,仍感受到一片热烫。
周昭宁冷峻的眉眼在阳光下变得柔和,封离心想,这人在心上人面前表演起来,真是带着一股不过其他人死活的劲儿,演的他都差点当真了。
他想的是这些,周昭宁想的却是这一场刺杀。
没有拿到任何有力的证据,禁卫军盘查中也只发现猎场的一批驯兽师被换了。这些刺客便是以驯兽师、兽奴的身份混进来的,至于其他什么也没查到。
如此干净利落,必有内奸。岑荣是他的人,但很显然,禁卫军却并非铁板一块,是时候该清理清理了。
这些刺客被抓以后立刻自杀,都是被豢养成熟的死士,必定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他心中怀疑指使这一切的便是皇帝。
当初皇帝怕封离这位成年的兄长威胁他的地位,便将人强塞于他作妻,如今却连他活着都容不下了吗?
周昭宁怀疑但没有证据。他还不愿相信,先帝选定的继承人,哪怕是出于无奈选定的继承人,竟是这样心性。
封离在看周昭宁,周昭宁也在看封离,他们眼中都满是打量,但他们所想却是大相径庭。
周昭宁原本想再多看看,再等等,现在却想,是时候了,是时候更进一步。
第27章 授业(1)
秋狩之后, 封离因伤被迫将养。山崖上滚下去,鬼门关前打马过,累人得很, 最关键这仇还不好报。他刚开始憋屈,可一想到上辈子被过河拆桥、万箭穿心的仇,又觉得不过如此。
他都换了个世界,上辈子的仇自然是报不了了。这辈子, 好歹还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养伤百无聊赖,一开始还肯在院子里待着, 后来就是拄着拐也要去花园溜达。尤其是周昭宁不知在忙什么,日日不在王府, 没人管得了他, 他简直无法无天。
周昭宁确实在忙, 秋狩遇刺一事,他要严查到底,信国公一党弹劾他冒犯皇威并不只是停留在猎场叫嚣几句, 这些时日弹劾他的折子雪片似的,虽说不痛不痒,到底也要应对。
他每日忙完回来, 便听周廉禀报, 今日七爷让人在花园里烤肉,明日七爷让人砍了竹林搭秋千架, 后日七爷让人把池子里的锦鲤捞上来比美。
周廉都说不出口,他们这位七殿下, 真是好一派少年纨绔样儿。
“他倒是会找乐子。”周昭宁牵唇,不辨喜怒, “人可都安排好了?”
“都已安排妥当,只等七爷的伤痊愈。”
“无需等,本王看他早已好了,好得不能再好。明日,便开始吧。”
“是。”
周昭宁吩咐完周廉,本该就寝,想到周廉说封离外出时仍在拄拐,决定去试一试。
封离已是睡了,多日不见周昭宁,没想过他会深夜前来。可周昭宁不仅来了,还不让人通报,只独自推开他的卧房门。
他没有故意掩去进门的动静,但恰恰如此,封离以为是明福,翻了个身便继续睡。直到周昭宁到了床边,将一只手探入锦被之中。
那只手精准地擒住他受伤的左腿,意欲将他的裤腿往上推。
封离浑身一震,未完全清醒时已下意识闪避。他腿上用劲一个翻滚,便要将来袭的这只手绞过来压制。
他动作已是很快,但那只手还是轻松躲过,来人手掌翻转,贴着他的腿滑下去,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踝。力道之大,让他的双脚动弹不得。
“反应敏捷,力道生猛,既已痊愈,为何不来前院请安?”
封离霍然清醒,有那么几息,他眨着眼看着周昭宁,不知如何反应。
“哦,对,你与周廉说自己还没好,劳累不得。”
“唉哟,好疼。”封离抱腿喊了一句,第二句实在喊不出口,讪讪闭了嘴。
“不想见本王?”
“也不……也不是。”封离发现自己的脚踝还被周昭宁按着,颇有些尴尬地动了动,示意他松手。
周昭宁似乎也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确认了他的腿伤已好,便径自解衣。
“你脱衣服干什么?”
“太晚了,不回前院睡了。”
周昭宁手已经解开了腰带,余光瞥见刚才还质问他脱衣服的人,这会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目光直勾勾的,半点不带遮掩。
看的人明目张胆地期待欣赏,被看的人却心思百转。周昭宁走去了屏风后,又到浴房简单洗漱,然后躺在了榻上。
“你不来床上睡?”封离一直在听他的动静,问道。
“嗯,我睡榻上。”
“嘁,你避嫌你别来我房里,还睡榻上……真有点什么你也不吃亏。”
“闭嘴。”周昭宁发现自从娶了他,自己越来越没修养了,“睡觉。”
“行叭,你是王爷,依你喏。”
一夜无话,第二日封离起身时,周昭宁又是不见了人影。他感叹,这上朝的王爷不如狗,起得比鸡早,干的比驴多。
他就不一样了,他只需要想今天怎么玩。可玩还没想好,他先被周廉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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