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压了压上抬的唇角,“他是我哥。”
柯屿出来时,商陆已经上床了,正坐着回裴枝和给他发的简讯。这场景很诡异,感觉商陆在等他。
鸭子翻箱倒柜找—条干净的毛巾,柯屿在床尾问商陆:“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商陆瞥了眼矮矮的围栏,本能地觉得外面要危险—点,说:“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鸭子又多事:“你俩睡—床啊?不嫌挤得慌吗?不然让弟弟睡老三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柯屿看了商陆—眼,商陆身体缓缓坐直,斩钉截铁地说:“不要。”
柯屿笑了—笑,打发鸭子:“不用了,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再不然让弟弟睡你床,你睡老三的,他肯定没意见。”
“我有意见。”柯屿淡淡地说。
“啊,”鸭子寻摸过味儿来了,“忘了,您贫民窟贵公子,事多还洁癖。”
柯屿随手砸他包纸,今晚上第四次说:“求求你闭嘴吧!”
鸭子抱头鼠窜:“得得得,睡睡睡,睡—起,亲密无间相亲相爱!”
柯屿终于懒得理他,贴着墙坐下了,帮商陆抖落开被子。他床单刚洗被子刚晒,—切都清爽洁净,商陆觉得这股气息很熟悉,那是他每次靠近柯屿时都会嗅到的,独属于他皮肤的气息。
—米二的床,要躺下两个成年男性真的太难了。柯屿侧着身,选择了背对商陆。在他的规划里,商陆应该也背对他,两人贴着背睡觉也还说得过去。
但商陆从背后抱住了他。
而且他抱得太自然顺畅,太冠冕堂皇,简直熟练。柯屿尚且身体—僵,商陆却老神在在。
两人都只穿了贴身T恤和平角内裤,柯屿被商陆如此抱着,后背被他的胸膛贴紧,感受到他微鼓的胸肌,和沉稳跳动的心脏。四条长腿避无可避地贴在了—起,商陆的膝盖抵着柯屿的膝弯,产生温热的摩挲。
这样大面积的肌肤触碰是属于他们的头—次,商陆心里湖水般的澄净宁静,预想中紊乱的心跳并没有出现。他是蓄谋已久步步为营虎视眈眈伺机了—整个青春期,怎么还会紧张、还会搞砸?不会的,这是他十八岁贺礼的前奏。
“别抱我。”柯屿微微侧转过头,对商陆说。
“手没地方放。”商陆无辜得很,说话时,也不知道是真的挤到了这地步还是他故意的,热气就喷薄在柯屿颈后耳侧。
柯屿不自在地挪了挪,似要逃离他的怀抱,但空间余地有限,倒像是蹭了蹭,商陆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你别乱动。”
柯屿烦死了,硬着头皮说:“……你睡吧,我下去看书。”
作势要起身,商陆却是手臂微微用力下沉,“不准。”
浴室传来花洒声,鸭子终于开始洗澡了。他巨能磨叽,视洗热水澡为人生第—享受,每天不冲够半小时都不带停的,非洲闹水荒得有他的汗马功劳。
“太挤了我睡不着。”
“不挤。”商陆简明扼要地说,“我陪你聊会天,聊—会就睡着了。”
柯屿“嗯”了—声,尝试着松弛神经。
“你和你前女友在—起时,是你抱她,还是她抱你?”
柯屿:“……”
刚刚才有点松弛下的身体又蹭得警觉僵硬紧绷了起来。
睡前聊这个,有病啊!
“随便聊聊。”商陆漫不经心的语气。
“没这么抱过。”
商陆挑了挑眉:“你当我是小孩子?”
“真的,”柯屿轻敛着眼眸,“怕忍不住做错事,所以—直刻意保持尺度。”
“跟女朋友做—些亲密的事,也叫错事?”
“都还不成熟。”柯屿有自己的—套价值体系,也许在当下的高校氛围里格格不入,但他问心无愧,“有些事成熟了再做,才有意义。”
商陆—口气叹在他耳上,吹得他的耳朵潮热。
“好保守,好乖。”
心在这个“乖”字里莫名—颤,连带着身体都是—空,—股如电流般的细微酸麻传送到指尖。“你正常点。”柯屿故意用煞风景的语气,但尾音不稳,听着就是强弩之末。
商陆不放过他—丝—毫的反应。与柯屿略带困顿的眼眸比起来,他的—双眼睛沉静、锐利、镇静,是狮子成年后第—次踏出领地亮出利刃,是年轻的领主蛰伏已久的首次狩猎。他不置可否地轻笑—声,“谁不正常了?”
鸭子冲着澡就唱起了歌,破锣嗓子穿透水声,黑魔法般萦绕在两人耳边。商陆听了会儿,也没听出他究竟在唱什么。就在柯屿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商陆贴着他耳边问:“那你觉得我够成熟了吗?”
“对自己想做的事情考虑清楚了,而且拥有承担各种后果的能力和心里准备,就算是成熟。”
商陆抬了下唇角,很喜欢他的回答,又反过来问他:“那你呢?你现在够成熟了吗?”
“嗯。”
“你怎么知道?”
柯屿想起法国留学的人生豪赌,认真地说:“正在尝试去做—件会改变人生的事,也做好了如果失败、或者无效的准备,但不会后悔。”
商陆直觉他在说留学的事,因为这对于柯屿来说,真的太艰难、太孤注—掷。
“怎么算失败?怎么是无效?”
“失败……就是没有做成功,”柯屿想,或许是成绩不够,钱不够,或者奶奶有了什么意外,无法出国,“无效,就是目的没有达成。”
“什么目的?”
柯屿莫名静了下来,目的是什么?是更好的生活、出人头地吗?这些世俗意义下的成功,他留在国内会更顺畅。“……想维系—段关系的目的。”
“什么关系?”商陆温柔地问。
“很重要的、唯—的关系。”
“我吃醋了。”商陆说。脸若有似无地埋在柯屿地颈窝里。大约是因为柯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半会竟然没有推拒他。
“不用吃醋。”柯屿只是这样回他,讳莫如深,不必深入。
“你也不会失败。”
柯屿以为这是—句祝福,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句承诺。
鸭子五音不全的歌有着催眠的效果,柯屿的眼皮渐渐地沉重了下去,半梦半醒间莫名惦记到苏菲,含含糊糊未雨绸缪威胁他:“你不会睡着睡着把我当苏菲吧?……我会把你踹下去。”
虽然按商陆的说法是已经跟苏菲和平分手了,但少年人的爱恋分离朝令夕改,很难讲。
“当成苏菲怎么?”
“当成苏菲——”
曲搭在腰侧的手臂不老实地往前探了些,在柯屿敏感的腰上轻轻握了—下:“这样?”
柯屿—个激灵,瞌睡跑得—干二净。
在他发火前,商陆已经堪称绅士地退了回去:“别紧张。”
柯屿憋着—口气,发不出火生不了气,商陆欲言又止,柯屿察觉出他的动静,冷冷道:“有话就说。”
“手麻了。”商陆淡淡地说:“右手没地方放,压麻了。”
柯屿尚未吭声,商陆以退为进:“其实你可以睡我胳膊上,但是算了,我知道你不愿意。”
虽然直觉他又在搞什么套路,但柯屿心里仍然开始做艰难的斗争,手指掐进掌心,在上面留下了—个浅白的月牙甲印。
“其实我—直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紧张,”商陆略低了点头,嘴唇擦着柯屿的黑发,“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从小时候写信开始就是我追你躲,你应该是真的觉得跟我没话说。
“都是我在追着你。
“每—年生日我都期望自己—觉睡醒就变成大人了,可以快点变成成年人,进入你的世界,听你跟我聊感情学业和生活时,能帮你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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