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眨眼之间赢进一百万的感觉还是很痛快。柯屿内心做着简单的换算,电视剧他的片酬一集是六十到八十万左右,一集四十分钟,一个镜头六至八秒,一集他需要拍摄四百到六百个镜头才能赚到——而且还要分成和扣税。
他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心里微妙的波动逃不过阿池的眼睛。
流水过千万时,柯屿主动喊停,带商陆去休息室抽了根烟。
“他挺有耐心的。”
说的是阿池。
商陆正要说话,眸一抬,见阿池果然摸了过来。他今天尽忠职守,完全扮演一个助理的身份,见状微微让开一步,给阿池让出空间。
阿池凑过来借火,做出熟稔的模样,咬着烟眯眼道:“柯总还尽兴?”
柯屿掸掉烟灰笑了一笑。
商陆手气很旺,连平局这种注都能压到,一比五的赔率,一把压出两百万直接入账一千万,就连荷官都露出了不该露出的惊讶,周围一圈小弟此起彼伏的“精神”和掌声,柯屿说不清打赏出去了多少个筹码。
“手气这么旺,要不要玩点有意思的?”
柯屿心思一动。
来了。
他不动声色,只露出新手该有的兴致:“怎么,是玩德州扑克?”
“当然不是,”阿池从嘴边夹走烟,凑到柯屿耳边,“赌台底玩不玩?”
柯屿这种时候演技都很到位了,一怔后露出警惕的狐疑:“什么赌台底?”
“你跟庄玩,我给你玩,一副牌相当于你玩两次,赢也赢两次咯。”
柯屿恍然,轻描淡写道:“据我所知,澳门政府并不许可这种行为。”
“哎——”阿池摆手,“开什么玩笑,上贵宾厅的哪个不玩?怎么样,一托二意思一下?”
一托二,如果柯屿下注十万,他赢,那么庄赔他十万,阿池赔他二十万——如果输了,那么就是下注的十万被庄杀掉,另外再赔阿池二十万。
一比一横恒定无聊,这种赔率杠杆就刺激多了。
柯屿请示自己助理,“小陆哥哥,玩吗?”
商陆转了转腕表,掩藏在黑色口罩后的脸毫无波澜:“听老板的。”
柯屿咬着烟低头笑了笑,思考一瞬,他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尾,“那就玩。”
再回到台桌上时,押出去的一百万就不是一百万了,而是四百万。商陆斜斜倚着椅背,一双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把玩着筹码。
他也不是总是手气爆棚。
只是一输就是几百万,都是柯屿自己的小金库,商陆还没如何,他自己已经开始心痛了。幸而这不是他亲自上场,如果是他自己坐在牌桌前,心里的惊涛骇浪恐怕已经要把他所有的理智优雅撕碎。
这是商陆进场前的坚持。
“玩可以,我操盘,你看,钱用你的。”
柯屿注意到输了时,即使理性如商陆,也开始下意识地看斜上方高悬的电子屏,试图通过追踪路单来猜测下一把庄闲输赢的概率。
不能说这当中完全没有科学的作用。高手都坚信赌博是数理科学的应用极致,“概率这种东西么,用不上猜多准,像号脉一样,号到它大小波动的走势就可以——大不了一半一半!”梅忠良的高论言犹在耳,柯屿可忘不了他书架上高高的《百家乐投注技巧大全》。
赢到两千万时,当天的下注流水已经过亿,按照抽水和洗码码粮,阿池今天的进账已经超过三十万。
但柯屿发现他并不开心。
做这一行,喜庆是第一位的,管你是死了老婆还是没了妈,面上都得笑嘻嘻,吉利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要是哭丧着脸,被客人砸烟灰缸都是小意思。
阿池显然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接打赏的动作都有点勉强,但到底是专业的,这种赌红了眼的狠戾只是一闪而过。
赌台底是跟私庄,这两千万是背后的私人庄家输的。阿池会露出这种凝重,答案只有一个——他也是私庄之一。
柯屿按下商陆扔筹码的手,果然看见阿池眼中一丝意外。
“时间差不多了,”柯屿抬腕看表,“晚上约了人。”
阿池一怔,把手里把玩着的烟夹到耳朵上,“手气这么旺,柯总不再多赢点?”
柯屿心想再玩下去快把他市中心豪华公寓给赢回来了,甚至幽默地想,早知道早点来澳门一赌翻身,也免得他为了攒违约金在辰野熬了那么多年,赢一把能被汤野少抽好几年的鞭子。
但他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久赌必输,这是铁律。
“我是新手,见好就收。”柯屿一本正经地装蒜,明明白白见商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阿池是专业的,好话吉利话一套一套,周围小弟马仔也跟着起哄,但柯屿不为所动,“真的约了人,你看,我都快迟到了。”
见挽留不住,阿池一个眼色转变,周围人都噤声,他起身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欢迎柯总明天再来玩,柯总洗不洗码?要是明天还玩,不必忙着洗尽,想提多少洗多少。”
他是怕柯屿洗完了码提了钱,就失了再进赌厅的兴致。
柯屿慵懒从容,讲的话却又给他一盆冷水:“全洗。”
阿池:“……”
商陆挤了免洗洗手洗,慢条斯理地洗过手,听他说完,口罩下的脸上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几乎就要笑出声了。
“柯总第几次来澳门?要不要我安排人带你去玩?买点礼物回去送爸爸妈妈嘛!”
这是叠码仔的千层套路的又一层,带你去购物,把赢的钱一夜花光,爱上这种极度奢侈的狂欢,当那种狂欢后的空虚找上门后,再清心寡欲“见好就收”的人也会堕落。
柯屿语气冷了些:“我没有父母。”
阿池只是一瞬间的语塞,也没心细究这话的真假,一叠声地告罪,领着人往听外走,“老板住哪里?要不要我安排套房?”
柯屿似笑非笑:“你很怕我明天不来啊?”这语气跟他调侃女荷官如出一辙,亲昵中带着戏谑,阿池听了憋闷,“老板,我看你下部电影演赌场生意,你不是过来玩我的吧?”
柯屿笑了出来,“是又怎么样?”
阿池抱拳:“那我佩服,你要是真能带着今天这两千万过海关,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粉丝!”
柯屿等着他洗码,笑道:“那看来我要提前给你签个名了。”
阿池跟着笑起来,筹码哗啦响,“签名就不用啦靓仔,要是演我们这一行,把我们演帅一点靓一点,这两千万就当报酬咯。谁不知道我们澳门靠博彩养民生?博彩税金百分之七十都是我们这样的叠码仔良民缴纳的啦!到时候我一定去电影院支持你——澳门上不上映?”
“要问导演。”柯屿眨眨眼,从他手里接过大额现金码,粤语道:“恭喜发财。”
阿池也道“恭喜发财”,拍拍商陆肩膀:“手气旺到邪门了!”几次爆中平局起死回生,不服不行。
抬眸瞥商陆一眼,眼里带笑但语气颇为认真地肯定:“对啊,他是我见过命格最好的人。”
等金额到账,两人出娱乐场门,这才发现不过是下午三点多,阳光正强,与厅内的冷空气形成鲜明对比,晒得人宛如活了过来。
柯屿看着账户里多出的除去抽水后的一千多万,进电梯就笑倒到了商陆身上。
商陆拉下口罩无奈地看着他:“站好。”
“我不当明星了,我准备绑你到澳门给我赌个十天十夜,然后我就去南太平洋买座小岛退休,”“你真当我是赌神附体?今天手气好而已。”
按拉斯维加斯的情况看,明天估计就能输个底朝天。
到底赌的是柯屿的本金,虽然打定主意真输了就用各种理由补他亏空,但输钱时还是不免掌心潮湿。
电梯径自上升,快速靠近目标楼层,柯屿抱他,把他压在锃光瓦亮的电梯墙上,“赌场得意情场失意,我今天是不是该找你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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