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退位让贤,把锅铲塞进他手中,商陆说:“我衬衫很贵。”
“所以呢?”
商陆臭屁地命令他:“把围裙给本少爷系上。”
柯屿只能摘下围裙递过去,商陆不动,“你给我系。”
锅都没热呢人先端上了,柯屿不知道他忽然哪来的小孩子气,只能乖乖地走过去,跟商陆说:“蹲下来点。”
商陆转过身面对他,蹲下身,眼角唇角都带着笑,像是得意,又像是计谋得逞,又像是期待。他长得很帅,是单纯的这个年纪的男生所拥有的帅气,热烈、炽热、冲动着孩子气的荷尔蒙。柯屿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你笑屁啊。”
其实是觉得他像什么大狗狗,很想摸一把。
商陆抿着的唇角更上扬,眼睛一瞬不错又盈满了期待地看着柯屿,催他:“快点。”
柯屿无奈,只能把围裙套过他头顶,又把两侧绳子绕过他腰,“转过去。”
商陆不要,站直身体:“就这样。”
柯屿的两臂环过他腰,摸索着将两根绳子给系上打了个蝴蝶结。他靠得近极了,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看上去就像是抱着商陆,又不敢看他眼睛,只能低着头垂着眼,像是把头轻轻枕在了商陆的胸上。
商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柯屿。”
柯屿系好了,要退开,但胳膊被商陆拽住,“干什么?”他懵了一下。
“我病了。”商陆说,掌心潮潮地握着,很用力。
柯屿脸色一变:“哪里病了?是不舒服吗?”
商陆说:“我不知道。”
切好了的西红柿块和搅打好的蛋液都在静静地等着下锅。
柯屿探出手,用手背贴上他额头:“发热?”
商陆摇摇头。
手下移,指腹虚虚地触着喉结下方:“发炎?”
商陆还是摇头。
柯屿想了想,掌心贴上他腰腹:“肠胃不舒服?”
那里瞬时紧张了,腹肌绷住,在柯屿手掌的轻贴下不敢呼吸。商陆垂着眼眸,无奈地看着他,无奈地摇头:“没有。”
那到底是哪里?柯屿松开手,果然很费解地问:“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心脏。”
“心脏?”柯屿怔了一下,想起什么,眼眸不安凝重地抬起:“你们家是不是有心脏病遗传病史?”商明宝刚发现了问题,刚做了第一次手术,这是上次他和温有宜打电话时知道的。
商陆无声地抿着唇失笑了一下,“也没有。”
“那你心脏怎么不舒服?”
商陆再度抓起他的手,这次是直接牵在了他的手掌上,按着贴到了自己心口:“想知道啊?”他低声问,带着哄。
在柯屿不设防的焦虑已极的眼神中,商陆轻轻勾了勾唇:“你不觉得它跳得很快吗?快得让我难受,是什么病?是心脏病吗?”
柯屿所有的紧张都在这一瞬间空白,继而恼怒了起来:“我看你是神经病!”
商陆:“……”
生气了,貌似很严重的样子。柯屿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商陆无辜死了:“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真的跳得很快,我是不是年纪轻轻心悸了?”
柯屿让他滚。
商陆当然不能滚,他还要做西红柿炒蛋呢。可惜脑子学会了是一回事,手学没学会又是另一回事,最后是蛋炒焦了,西红柿水放多了,怕柯屿骂,自作聪明挤了半瓶番茄酱进去,柯屿动了一筷子,又默默地放下了。
真给面子,好歹把第一口给吞了下去,冷淡的脸上眉头微蹙,写满了生不由己的痛苦。
“没关系,”他善解人意地安慰商陆,“别气馁,往好处想,最起码你这一辈子都不用给别人做饭。”
商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别跟我半斤八两,虾白灼我也会,帝王蟹我也能蒸,我还能附赠个蟹壳海鲜粥。”
宿舍小,厨房被他们一祸害跟爆炸了一样,商陆跟他猜拳,赢了的去洗碗,输了的吃完整盘番茄炒蛋。
柯屿:“……我能选择不赌吗?”
最终是商陆洗碗,柯屿吃蛋,但吃了两口手里一空,筷子和盘子都一块儿被商陆收走了。砰的一声,大少爷人生的第一次下厨以垃圾桶为最终归途。
水流声中,商陆的声音清晰传来:“这是我第一次洗碗,你总得等价交换一下吧?”
“等价交换什么?”
“送我一句节日快乐,好不好?我想听你祝我新年快乐,发自肺腑的那种。”
“新年快乐,十七岁心想事成。”
隔着玻璃门,商陆笑了一声:“那不用了,这有点难。”
“为什么?”
商陆把洗净的盘子摞好,在窗外夜幕下的圣诞歌声中,瓷器碰撞声清脆,商陆沉稳地说:“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要到十八岁才能拥有。”
“那换一个。”柯屿转过去,倚着门,看商陆用干布擦瓷盘,“祝你新的一年,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商陆点点头,从柯屿的角度看,他低垂的侧脸上有唇角上扬的弧度:“只要你每天都出现在我生活里,我就每天都很开心。”
在心脏疯狂的失重晕眩感中,柯屿不得不再次斩钉截铁地提醒自己,商陆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况且他从小就这样,从小就用不对中文的使用习惯,也总是无视语境,常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所以柯屿明确地告诉自己,这样的心跳是不对的。
“你呢?”商陆擦完了最后的盘子,捧进餐柜里,又俯身扎好垃圾袋,“要是我每天都出现在你生活里,你会觉得开心吗?”
柯屿垂下抱臂的手,懒洋洋地走开:“开心,有人每天变着法儿给我送钱请我吃饭给我买衣服,能不开心吗?”
过节没有酒是不完整的,商陆特意回别墅取了一支餐后甜酒,又叫了甜品送餐,再度回到柯屿宿舍。两人窝在狭小的双人布艺沙发上看电影,看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玛蒂尔达仰躺在沙发上,两手交叠平贴在小腹上:“里昂,我想我陷入爱情了,我爱上你了。”
里昂一口牛奶呛了出来。
玛蒂尔达出神喃喃地说:“我以前总觉会胃痛,现在,我觉得我的胃暖暖的,一想到你,一股暖流流窜在我的胃里。”
里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玛蒂尔达,恭喜你,这说明你的胃病痊愈了。”
电视荧幕在黑暗中闪烁,照亮了对面沙发上的两张脸。既视感太强烈,一片安静之中,商陆清了清嗓子,低咳嗽了一声。
柯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咳嗽什么?”
商陆恼羞成怒:“我咳嗽怎么了?”
柯屿故作高冷:“没什么,吵。”
商陆端起玻璃杯,甜酒熏着他做贼心虚的大脑,他拗出镇静的姿态:“我真的心脏病,你最好祝我长命百岁。”
没见过暗个恋把自己寿命都给咒进去的,商陆心里为自己默哀,觉得自己的确没救了。
柯屿第二天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商陆关上了,柯屿明明记得昨晚上蓝光闪了一夜。桌子上东倒西歪的满是啤酒瓶和葡萄酒瓶,薯片碎末和膨化零食袋还没来得及收拾,柯屿按了下太阳穴,起身的时候,毯子从身上滑落。
shit,他昨晚上怎么会醉得这么夸张?
商陆不见了,连同他的双肩包。柯屿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他的航班时间,他现在已经飞到大西洋上空了。柯屿垂首坐了会儿,缓过宿醉后令人难受的心跳。宿舍里空且静,他自嘲又自责地抹了把脸,说起来他比商陆年长五岁,但实际相处起来,处处受照顾、处处猝不及防的却反而是他。
窗帘拉开,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原来昨晚上下了雪,雪覆盖着松枝,针叶间结着晶莹的雾凇。校园里太空了,几乎所有人都回家或回国,因而苍茫的雪地竟显得异常干净朴素,只有一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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