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不一会,白雪岚就跨了进门。
他今天穿着一席天蓝色缎子的长衫,风流儒雅,很有风采,见到怀风,问他一声,「你病好点没有?」
一边走过来,居然又是很不客气地坐在床边上。
宣怀风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问,「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信用?不是说了你是你,我是我吗?才说了几天的话,你就全部忘记了?」
他来势汹汹,白雪岚却显得很坦然,柔声问,「你身子不舒服吗?这么一脸难受的样子,身上还烫不烫?」伸手要摸宣怀风的体温。
宣怀风不客气地一掌打开他的手,「你少来这一套!我受够了,再不想和你闹这些假客气!昨天你故意在奇骏面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叫我姐姐来,你这些伎俩,实在让人痛恨!请你立即离开,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同窗之谊,我对你连话也不想说!」
白雪岚被他一掌打开,再好的耐心也被打没了,脸色阴沉下来,冷笑着说,「我说你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呢,原来是为了奇骏。我把你姐姐叫来,坏了你们双宿双栖的好事,对不对?」
宣怀风气得胸膛激烈起伏,指着门说,「你走。」
「好,我走。」白雪岚傲然站起来,「你别后悔。」
「要我后悔,你等到下辈子去!」
「敬酒不喝喝罚酒!」白雪岚本来转身要走的,忽然被激怒似的,猛然转回来,弯腰一把抓住了他,拧着他的下巴,恶狠狠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白雪岚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宣怀风,我告诉你,你这杯罚酒喝定了!」
他的手劲很大,宣怀风竟然挣扎不开,人一急,低头就往白雪岚手腕上咬。
疼得白雪岚倒吸一口气,把手猛抽回来。
他在床前站直了,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渗血的牙印,挑起眉,缓缓地扫向床上的宣怀风。
宣怀风被他的目光瞅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墙角靠,想着要不要叫人进来。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瞬间沉默的房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紧张,
不料,白雪岚不怒反笑,冷冷地说,「咬得好,你可算欠我一笔血债了。」
把手腕举到唇边,竟然探出舌头,像狮子舔舐猎物身上的血肉一样,一点一点去舔牙印上的鲜血。
然后朝着宣怀风邪恶地一笑,转身非常骄傲地去了。
宣怀风看得毛骨悚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呼出一大口气,倒在床上。
张妈走进来,奇怪地问,「我刚才看见白少爷回去了,脸色黑黑的,好像和谁吵了一架似的,不会是和小少爷吵架了吧?」
宣怀风提起他就来气,「谁和他吵架?我才没那闲功夫。」
张妈一点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事,只说,「对啊,我说白少爷那么斯文的人,总不会和小少爷吵架的,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吧。」
宣怀风警觉地问,「他走之前,有和姐姐说什么吗?」
「没有,」张妈说,「小姐在屋里照顾姑爷呢,姑爷昨晚醉厉害了,刚刚才醒。本来他们说着等一下要招待白少爷的,没想到白少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对了,小少爷,小姐和你提了没有?姑爷昨晚喝得那么醉,是因为遇到大喜事呢,他升官了!」一脸喜洋洋的。
宣怀风不禁烦恼。
姐夫刚刚接到升稽查处处长的公文,现在把白雪岚惹翻了,恐怕姐夫的处长也就泡汤了。
这事真不好和姐姐交代。
张妈只顾着高兴,还在絮絮叨叨说年亮富升官的事,宣代云要如何布置新家具,如何宴请亲朋好友,好好热闹一番。
宣怀风越听越烦,对张妈说,「我还正生病呢,你到底让不让我休息?」
张妈这才关了话匣子,「对对,小少爷要多休息,你先躺躺。我去准备午饭,给你特意熬点鱼汤。」
宣怀风蹙眉说,「一点胃口也没有,喝什么鱼汤?我不要吃午饭,你让我安安静静睡一会就行了。」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
张妈嘟囔着,「生病的人怎么可以不吃饭?」仍旧出去准备午饭了。
宣怀风躺在房里,睡又睡不着,起来又觉得四肢无力,吃饭又没胃口,好像怎么都很难受似的。这一天,宣代云过来探望了他五六次,每次脸上都笑吟吟的,显然是为年亮富当上处长的事高兴。
宣怀风越看姐姐高兴,想起和白雪岚决裂,越感不安,恨不得姐姐不要来看自己才好。
偏偏到了晚上,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到极点,连一向对他很冷淡的姐夫年亮富也跟着宣代云进房间看望他,一坐下,就对白雪岚赞不绝口,「别看白总长年轻,真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谁想到他办事这样利落,这么大的调动,一两天的时间就办好了,局里的老赵和我说,海关那边连办公室都给我准备好了,绝好的黄花梨木桌子。嘿,海关真是大油水的地方,连用的东西也比别人矜贵。白总长年轻有为,有他管着海关,海关自然比从前更强一百倍……」
宣怀风听他白总长前,白总长后,恨不得拿个茶壶塞到他嘴里头去,无奈地躺在床头听了一阵子,对宣代云虚弱地说,「姐姐,天色不早了,姐夫昨晚睡得少,也该休息了吧?」
宣代云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对年亮富笑着说,「多谢你大驾光临,屈尊来看我弟弟的病。我知道,你坐在这里,浑身毛孔都想着出门呢,快去吧。」
年亮富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心过来看你弟弟,你就满口子讥讽,一会子大驾光临,一会子屈尊的。」
宣代云朝他一笑,「您现在不是科长,是处长了呢,我难道不能说大驾光临这样的词吗?这是夸你呢。」
年亮富被她说得高兴起来,也嘿嘿笑道,「你嘴巴快,我说不过你。今晚确实约了牌局,我还是去吧,不然人家说了升了官就爱迟到了。」站起来,和宣怀风打个招呼,乐呵呵地走了。
宣代云等丈夫走了,挪过来靠着弟弟坐得近点,低声说,「我看你刚才脸色很不好,出了什么事吗?你姐夫一提白总长,你就一脸的不耐烦。」
宣怀风说,「没事。」
宣代云问,「那么今天他来看你,你和他谈得怎样?」
宣怀风说,「有什么好谈的?探望病人,不过就是寒暄一下,说说天气什么的。」
宣代云说,「那就好,我就怕你对人家不礼貌,把人家惹恼了。你休息吧,我也不吵你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宣怀风见姐姐要走,忍不住叫了一声,「姐姐。」
宣代云回过身,问他,「你还有事?」
宣怀风本来想把事情明说了的,但转念一想,难得姐姐这么高兴,就算过几天姐夫升不上处长,这几天暂且让姐姐高兴着也好,摇摇头说,「没事。你走的时候,帮我把窗子打开一点,晚上有风吹进来,舒爽一点。」
宣代云爱怜地理着他的头发,「你病还没大好呢,不要吹风。等好了,姐姐每天都让你开着窗户吧。」密密叮嘱一番,才回自己屋里去了。
接下来几天,宣怀风总不自觉地想起白雪岚走前那恶狠狠的眼神和所说的话,像怀里揣着一个随时炸开的大炮仗,因为林奇骏没有过来探望,心情更加不好,人也显得很没有精神,张妈连说是西医的药丸吃坏了,把宣代云也游说得慌了神,又请了几个中医来为他看病。
好不容易,这天林奇骏总算来了。
宣怀风一听张妈说林少爷来了,高兴地立即就要从床上起来,张妈赶紧按住他,劝着说,「小少爷,你的病才好一点,不能随便下床啊。昨天张医生还说你血气不足,一定要卧床静养呢。」
把宣怀风按回床上,才去把林奇骏请进来。
林奇骏一进来,才叫了一声「怀风」,就直跑到床前来了,焦急地问,「你到底怎么了?病了这么些天都不能下床吗?」
宣怀风看看房门已经掩上了,大胆地拉住他一只手,把他扯到自己床边坐,问他说,「这几天,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林奇骏说,「很想来看的,可是事情都缠上身了,洋行在这里负责的只有我,不理会实在不行。你知道吗,我计划在首都开三家分店的,一家在平安大道,还有两家未定下来,我正想办法在华夏饭店附近寻个好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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