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对,”伊集院真一郎的语气,振奋得好像已经把儿子抱在怀了似的,“她的话,我想是可以的。”
当母子二人的对话走向越发温馨的话题时,慈郎紧握着拳头,轻步离开那扇房门,继续找寻伊集院的卧室来。
他想要立刻见到伊集院。
他有一个想法。
一个有点疯狂的想法。
*
伊集院醒了。
他打开夜灯,发现现在是凌晨。
慈郎不在他身边。
这个时间点,又在伊集院大宅,伊集院不用费心去猜,想也知道,慈郎要么去了厨房要么去了浴室。
所以没有起来找人的必要。
他按动夜灯旁的按钮,窗帘向两边退开,躺在床上看去,是他熟悉到厌烦的夜空景象。
其实,能不受高层建筑影响,躺在床上就能看到一片完整的夜空,视野里没有其他任何建筑,在东京都内这样的地段,已经是奢侈得惹人嫉恨的事。
可如果一个人从十几岁起,就每晚、每晚都凝视着此方夜空无法入睡,即使能看见星辰,最终,任谁都会感到厌烦的。
这间卧室,唯一让他满意的一点,是安静。
其他的,简直没有一处满意。
这床不够软,空气流通不够好,织物的触感他不喜欢。
此刻望月慈郎还不在。
他已经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熟悉的暴躁感了。
——从救回望月慈郎以来。
久违的不良情绪,被伊集院用理智解析着,快归于理智,最终变得虚无缥缈。
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神越来越冷漠,寒意深重,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
这时,有人打开了门。
“终于找到了,”那个叫人愉快的好听的声音,用非常小的音量自言自语着。
关上门后,似乎是才注意到夜灯,那声音又变得担忧起来,带着关怀的温度,配合着匆匆走近的脚步声,问:“你醒了?”
伊集院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看向来人。
望月慈郎。
是窗外那片夜空没有的,他想要立刻拥入怀中的,那轮月亮。
但慈郎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很快回到床上。
慈郎在床边蹲下,抬头看着他。
在夜灯微弱的暖黄光线中,这位在初中时被女生们当作王子一般的校草同学,现年三十岁,被欺骗过、伤害过,也狠狠受伤过,那望向他的信任眼神,却依然如故,仿佛不曾经受岁月风雨一般。
那神情,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冒险热切。
活脱脱一只金毛大狗。
伊集院忍不住伸手去揉慈郎的脑袋。
蹲在床边的慈郎,伸手抓住伊集院的手腕,然后没有放开。
慈郎鼓起勇气,提议道:“伊集院和臣,跟我私奔吧?现在。”
?
伊集院挑起眉心。
没得到伊集院的回答,慈郎紧张地补充道:“虽然说是想带你私奔,但还是要借你的车和司机,啊是说,那个,我就是觉得,我不要你待在这,这话好像不太对,就,总之,我是想说,我们回去吧?回家里去。”
到这,慈郎像是终于找到了想说的话,坚定重复:“我们私奔回家。好不好?”
在等待回复的沉默中,慈郎感觉脑袋烧得像是冒出白蒸汽的热水壶,紧张着,翻涌着,嗡嗡作响着。
他听到伊集院回答:“好。”
仿佛有鸣笛。
热水壶烧开了。
第37章 花园的夜樱
他们没有叫醒司机。
因为伊集院把车钥匙扔给慈郎时说:“带人私奔该自己开车吧?”
于是,出狱后没摸过几次方向盘的慈郎,小心又兴奋地驾驶着那辆低调的名牌商务车,载着懒洋洋坐在副驾驶的伊集院(为保证安全,慈郎提议过让伊集院坐后排,但伊集院不肯),一脚油门,冲入东京夜幕。
伊集院:“……别开太快,还没出院门。”
慈郎讪笑:“好险,路太宽我都忘了。”
伊集院没有呼叫安保人员,下车用个人密码打开院门,为这场私奔维持了表面上的隐秘。
然后,商务车冲入夜幕,扬长而去。
准备离家出走的少女,背着背包,望着捷足先登那辆车消失在院门外,目瞪口呆。
两个三十岁的男人,竟然好意思跟青春期撞脑回路,学叛逆少女离家出走。有意思吗?这些大人都太不靠谱了!
她站在草坪上,面无表情地飙出一句英文脏话,想了想,悻悻地转身回大宅。
下次吧。
可恶。
*
回到别墅时,保镖提前从远程监控确认了是老板的车,慈郎毫无障碍地把车开进了车库。
车库在后门,里面有电梯可以直接进别墅,但从侧门出去的话,也有专门造景过的石阶通向花园。
“我们从外面走吧?”慈郎提议。
走石阶更像私奔一点。
伊集院没有意见。
他们踩着平整石阶,点缀在造景中的地灯,恰到好处地照亮了路又不显刺眼,夜风带起春日草木的味道,还有非常浅淡的花香。
石阶设计出了一曲三折,但总体路程还是不长,很快就走到了花园。
花园前方就是别墅,虽然出于安保考虑,院墙和花园都留着灯,但这里毕竟不像伊集院大宅那么浮夸,别墅外墙没有打上装饰灯,内部也不是灯火通明。
只有玄关亮着灯,这应该是刚才保镖发现老板回家,通过面板打开的。
慈郎拿出手机,将主卧的灯光、温控和窗帘设置好,于是又有一个窗户亮起了灯光,光线是伊集院入睡前喜欢的稍显昏暗的暖黄色。
“欢迎回家,”做完这些,慈郎转头看向伊集院,笑着说。
恰好一片花瓣随夜风飞荡而来,落在勾着唇的伊集院头发上。
慈郎想为伊集院把那花瓣拿下来,却又不想破坏此情此景,一时没有动作。
伊集院倾身过去,亲上看呆了的慈郎侧脸,用那冷漠声线回应道:“欢迎回家。”
这对话,像夫妻一样。
原本还算坦然的慈郎,被自己的联想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原来樱花开了。”
说着,他看向那株占据了花园东北角的老樱花树,愣在原地。
这株巨大的樱花树,据说是因为伊集院祖母喜欢,花重金移栽来的。或许是移栽时受了什么影响,花期较晚,之前一直要开不开的,原本一心期待的慈郎,最近因为课业和打工都很忙,没有健身的时间,也忘了到花园来观察进度。
谁想此刻,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美的夜樱。
夜色下,白樱满开的巨树,美得像不真实的幻境,颜色素白的花朵,其绽放的绚烂姿态,仿佛是拼尽全力去盛然绽开,以至给人以靡艳之感。
时不时有白色花瓣被吹落,在夜风中飘摇翻飞。
“好美,”慈郎呢喃着说。
“嗯。”伊集院也同意。
想画成画,慈郎琢磨起来,一只漂亮的黑猫,仰头望着古老的樱花树,花瓣飘到它的脑袋上,不,改成飘到鼻子上,黑猫顶着花瓣,皱起鼻子,打了个喷嚏……
伊集院挑眉问:“傻笑什么?”
慈郎闭起嘴巴,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么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为了不被伊集院怀疑的眼神看露馅,慈郎主动抓着伊集院的手,两人绕到前门,上楼回主卧,在伊集院洁癖的督促下再次洗漱。
临睡前,慈郎忽然想起在伊集院大宅偷听到的母子谈话,心里越想越梗得慌。
之前他想过为什么伊集院不揭发那个老管家,而伊集院夫人与真一郎的对话,让慈郎意识到,他似乎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心情。
或许,少年伊集院与之前的他一样。
——不说,是因为知道,说了也没人会听。
仅此而已。
越想越生气的慈郎,既想问,又担心破坏伊集院好转的心情,想来想去,思绪逐渐飘远,最后问出的问题是:“伊集院,你想不想,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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