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郎与她是大学同学,从大三交往至今,竟然连超过一分钟的拥抱都没有过。
因此,即使此刻慈郎还没有醒来,都能判断出这是错觉,自己是不可能被谁拥抱着的。
从小,慈郎就很羡慕那些被父母抱在怀中的孩子。
小时候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很听话很努力了,幼稚园老师们都会亲切地抱抱自己。甚至,放学后等待家长来接时,玩得好的同学家长,一边说着“这个小家伙长得真好啊”一边开玩笑地把他抱举起来,这种情况也是会偶尔发生的。
但自家父母,就算慈郎恳求,父亲也只会严厉斥责“男孩子不许撒娇”,而母亲要温柔一点,她会疏离地浅笑着,作为安慰,伸出手轻轻在慈郎的头顶一拍。
这轻轻一拍,对慈郎来说,便是珍藏于心的来自母亲的宠爱了。
升上小学后,就不是小孩子了,小学老师自然不会像幼稚园老师那样与学生亲密相处。整个小学时期,慈郎获得的唯一一个拥抱,是发高烧在课堂上昏倒,被当时上课的老师抱去保健室。
而高中时代,慈郎为了考入心仪的名校,一边拼命学习,一边在校篮球队拼搏,时间安排得万分充实。尽管因为朋友的拜托,不得不挤出时间参加联谊,但事实上别说恋爱,连画画的爱好都放弃了。这种情况,当然也不可能和谁拥抱。
回想起来,这辈子唯一一次被人拥抱了很久,还是初中时的事……
事实上,那与其说是一次拥抱,不如说慈郎是被对方整一个搂在怀里当抱枕,是非常奇异的经历。
那个拥抱,说实话非常温暖,尽管对方当时睡得很沉,身体大半都压在慈郎身上,很重。
感觉和此刻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慈郎猛然惊醒,在夜灯微弱的暖黄光线中,眼前所见景象,不论是明显是和室的房间,还是紧箍着他的明显是男性的臂膀,都让绝望如龙卷风一般瞬间席卷了慈郎的理智。
这里是,歌舞伎町?!
他没有获救吗?
绝望和恐慌完全控制住了慈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逃走。
他理智全无,甚至仿佛听到自己发出了非人的惨叫,脑海中混乱一片,只是拼命想要逃走。
然而事实上,他此时依然处于失声状态,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是在无声地挣扎着。
而他的挣扎,被拥抱着他的男人,强硬地制住了。
这让慈郎越发恐慌。
“冷静。”
一个明显不是老人的男性声音,让慈郎想到昏迷前最后看见的人,猛然停止对抗。
尽管依然颤抖着,依然处于惊恐状态而急促呼吸着,慈郎试着冷静下来,将视线移到正强硬地抱着自己的男人脸上。
是伊集院和臣。
真的是伊集院和臣。
他获救了。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慈郎一瞬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意志般完全脱力,下一瞬又紧张不安起来。
无论怎么看,眼下这个情形,都不是正常情况。
而且仔细想想,为什么伊集院和臣会愿意救自己?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前科犯,只是一度有过交集的初中同学而已……
慈郎根本想不明白,或者说混乱的脑海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伊集院和臣,”慈郎喊出男人的名字,他想道谢,也想问问题弄清楚情况,但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慌张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
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被注射的药物?
如果他不能再说话,那好不容易找到的便利店工作也会失去。
没有工资,就没有钱买食物,更没有钱交房租,他的生活会再次毁灭。
就要再次陷入绝望的慈郎,听到伊集院和臣冷静地说:“经检查,你体内残留的药物能自然代谢,不会留下问题。失声是心理原因,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
这让慈郎也冷静下来。
经检查?
慈郎想起,初中时听伊集院和臣说过,伊集院财团是开私立医院起家的。
也就是说,对方不仅从歌舞伎町带走自己,还把自己带去医院做了检查,意识到给伊集院和臣造成了很多麻烦,让慈郎立刻羞愧起来。
然后他意识到,虽然曾是同学,但自己和眼前人现在的状况,已是天差地别。
同为三十岁男性,却有着天渊般的阶级格差。
就是十三岁的慈郎,也一定想象不到,未来自己会沦落到被借贷公司押去歌舞伎町陪酒的地步吧!
残酷的现实对比让慈郎如被棒喝,他的脑海清醒过来,复苏的自尊心也让他的心底更为羞愧不堪。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竟一直被伊集院和臣抱着。
这是,这不对劲。
“不许动。”
伊集院和臣似乎略带不耐烦,又有些疲累困倦的声音,让慈郎不敢再动。
伊集院和臣看了一眼床头的计时器,再垂眸看向慈郎,简要地说:“现在凌晨三点,这里是伊集院大宅,必须早起。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现在没有时间,一切留待明日。现在,我需要你安静,能做到吗?”
他话音未落,慈郎就听到有人在门外恭敬询问:“和臣少爷,在下似乎听到骚乱?”
伊集院和臣冷声回答:“没事。”
“是。”那人应声离开。
和臣少爷这个称呼,让慈郎多少明白了伊集院刚才所说的“这里是伊集院大宅”的意思,这里想必是伊集院父母居住的那种财团豪门大宅。
可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把自己带来?
得知身处伊集院大宅,反而让慈郎更加惶惑。
此时,慈郎听到伊集院和臣再次询问:“能做到吗?”
伊集院的声音,比初中时更冷漠也更成熟,带有令人信服的说一不二的威势。
或许因此,慈郎才会条件反射点头。
不过,慈郎也不觉得自己有在伊集院面前拒绝任何事的余地。
因为是伊集院将他从悬崖边救了回来。
伊集院和臣:“很好。”
然后,伊集院和臣竟俯下身,再次抱紧了慈郎,不等慈郎反应过来便沉沉睡去。
人生第二次被当成抱枕的慈郎,只能僵硬地看着夜灯。
他闻到清浅的香气,不知道是沐浴用品还是床品洗涤剂,这让慈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他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浴衣,而是感觉上舒适的,大概是睡衣式的衣裤。似乎也有洗过澡的清爽感。但他不能动,都无法确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灯的暖黄光线很微弱,但还是足够慈郎在一瞬以为回到那间噩梦般的和室时,看清不同之处。
这间卧室素净淡雅,仔细看才知道,这不能称为正统的日式和室,而是洋和结合的风格,家具看不太清,但隐约感觉都有整齐的棱角,莫名威严,与歌舞伎町那间流于艳靡的和室截然相反。
不知过了多久,这晚经历了太多事导致的困倦再次侵袭,让慈郎的精神不得不松弛下来,不再强迫自己睁着眼睛。
而有些熟悉的,温暖而又有重量的拥抱,让慈郎慢慢回忆起了初中时候,和伊集院和臣的短暂交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天台。
第3章 完全草食系
那天,是初三开学不久,学校下发了进学意愿表格。
是打算考入普通全日制高中,还是去高等专科,又或者选择直接工作?初中毕业后的不同出路,某种意义上,就决定了人生未来的雏形。
少男少女们大多没有严肃对待,互相抱怨着“才初三第一学期而已,为什么就要填写这种东西,啊真是麻烦”。
确实也没必要太紧张,这只是学校预先进行的调查,并不起什么决定作用,之后,班主任会根据表格找每个学生单独谈话,给出建议。
慈郎成绩排位在年级前列,他在两所高中的志愿间烦恼,一所他能无压力考入,另一所是名校,若要以此为目标,他还得再加把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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