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伊集院冷静道:“交给你了,风早。”
风早婆婆郑重颔首:“是。”
伊集院注意到操作面板的温度栏,想起来:“有段时间没让俊太郎进室内了,今天冷,让它进来吧。”
“好的,”风早婆婆应承下来,想了想又笑了,“俊太郎会喜欢慈郎君的。”
“我出门了。”
“您慢走。”
慈郎坐在玄关,按照风早婆婆的指点,用温热的毛巾给俊太郎擦拭脚掌时,觉得波尔多犬果然还是太大了。
其实,俊太郎听从风早的指令,主动把爪子伸给慈郎的乖顺模样,也不是不可爱。
与慈郎这个青年男性的手差不多大的脚掌,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肉球厚实柔软,让人感到安心。
但它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室内,因为违背了普通人脑海中家庭宠物的印象,尤其是慈郎曾爱好绘画,无意识就去注意它和家具的大小比例,“这条狗比半个沙发还大”的现实画面对“可爱狗狗偷偷把沙发当跳床”的常识画面产生强烈冲击,这种违和感让俊太郎看上去更像科幻电影中的巨兽。
擦完脚掌,俊太郎跟着他们走进室内。
风早婆婆用指纹打开了起居室隔壁的书房,这还是慈郎第一次进来,上次风早婆婆只是在门外介绍说这是办公的地方,楼上那间大书房少爷才真正用来藏书看书。
眼前这间书房,与二层整体风格一致,复古家具让人想起大正时期的西洋风,高新科技产品一样不少,交互竟毫不违和。布局确实适合办公,进门是会客区,里面是办公区,左侧是为重要会面准备的隐私区。
他们在会客区坐下,俊太郎安静地趴在不远处,守候者般沉稳安详的姿态,让慈郎瞬间理解了如此巨兽被驯养为守护犬的理由。
“慈郎君,”风早婆婆唤回慈郎的注意,神情逐渐从慈爱变得严肃,“今天要向你介绍的,是当我和少爷都不在家时,若出现少爷日程变更、突发大事的情况,该如何与助理双向确认。以及如何让这个家的各项情况随之应变,以满足少爷的需求。”
她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慈郎自然也认真起来,准备按照她的教导学着做。
风早打开了书房电脑,登入伊集院财团的系统,将慈郎的手机邮箱列入某个通知列表中。
这就做过头了吧?
毕竟曾是职场精英,慈郎迟疑着开口:“这是不是太……”
叮、叮——
邮件收达声响起,是连着两封。
【行程变更[标签:假期]—圣诞日程已确认】
【冒昧打扰,望月慈郎先生,我是院长的高级助理竹屋。风早桑将您列入通知列表,从今日起,您将收到院长日程表中两类标签的实时变更通知:[下班时间推迟]与[假期]。前者发送详情,后者发送概要。有问题您可以随时与我联系,也可以直接询问院长。院长今晚可能忙到回不了家,请您谅解。非常感谢您对院长的帮助。】
原来如此,并不是把完整日程发给他。
慈郎松了口气,这么安排很合理,毕竟他的夜班工作是抱枕,伊集院的下班时间确实与他有关。
以防万一,他把邮件给风早婆婆做确认。
风早婆婆微微挑眉,语气听不出喜好地点评:“竹屋这小子不算差。”
短时间内就发来这么一封周到的邮件,态度有礼,事情解释得简洁好懂,在慈郎看来,已经能够说明这位竹屋助理的办事能力,原来在风早婆婆看来,这种程度还只是“不算差”吗?
风早婆婆真的很严格。
他没有说,风早婆婆却看出他的感受,正经解释道:“竹屋家和风早家一样曾追随伊集院家。虽不是亲族,我也算是长辈,若是夸奖他,有自画自赞的嫌疑。而且我是少爷身边的人,不该在少爷的助理间表现出偏好。”
风早婆婆的缜密玲珑,从初见面就能看出,但是,如此简短的一句点评,背后竟也有这么充分的思量,实在让慈郎想不到。
而且……
“您很擅长判断别人在想什么,伊集院也是。”慈郎想起昨晚的经历,佩服中带着些许黯然。
风早婆婆看似谦虚道:“聪明和阅历而已。”
一个人,聪明,又有足够的阅历,那这个人已经可以称为智慧了。
慈郎摇头笑笑:“您和伊集院的‘而已’,真是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听了害怕。”
“普通人?”风早婆婆反驳道,“一流大学毕业的一流公司精英社员,哪里普通了。”
慈郎一怔,转回上个话题说:“我就做不到。大概是不够聪明吧。伊集院说就算教我我也学不会太多,但我……”
风早婆婆的反应与昨晚的伊集院不同,不在意地打断他道:“慈郎君,你以为少爷让我教你什么?做家政助理吗?”
不是吗?
不是作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抱枕”,给伊集院帮点力所能及的忙吗?
此刻,风早婆婆才终于给出慈郎问过那个问题的答案,她平静地说:“我受少爷之托,要教给你的,是在伊集院财团董事长身边的生存之道。”
竟是这么个生存之道?
不过,很合理。
沉默片刻,慈郎释怀地问:“是为了保护伊集院财团吗?”
风早婆婆却说:“不,慈郎君,是为了让你学会保护你自己。”
他闻言错愕。
怎么会?
慈郎慌道:“可我现在并没有危险。”
风早婆婆耐心解释:“只要你生活在少爷身边,危险就有很多。它可能来自伊集院财团,来自伊集院家,来自别处,甚至可能……来自少爷。”
风早婆婆怎么会这么说伊集院?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老夫人。
风早婆婆垂下眼眸,忧伤而又温柔地笑着:“这是少爷的原话。”
第17章 巨犬鬼机灵
午后,雨又下了起来,傍晚还未停。
天空并不阴沉,雨中的花园很美。
从健身房的落地窗看出去,常绿草木被雨水冲洗着,绿得愈发通透。
不过,慈郎视线正对着的,是那株占据了东北角的很有年头的老樱花树,它进入了冬季休眠期,枝干光秃秃的。
刚才慈郎健身后,照例在冲凉房里洗了澡,虽然头发吹干了,但风早婆婆说急着出去受风还是容易着凉,而且雨还没停,不如多坐一会儿。
于是就成了现在的情况,风早婆婆在扶手椅里织毛衣,慈郎躺在俊太郎庞大的身躯上看着窗外。
居然生活得这么悠闲,慈郎迷茫地想。
一般来说,三十岁的男人,下午这个时间点,应该在上班,为事业而奋斗吧。
他这个前科犯,却在悠闲度日。
事业什么的早就不奢望了,现在虽说有份“工作”,但内容是给初中同学当抱枕。
他并不是不知感恩,也不是在抱怨。
只是身处这种脱离社会正轨的生活状态,没有获得感也没有成就感,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以越是悠闲,就越感觉脚踩不到地,心中没底。
不过,想到工作……
风早婆婆上午说出那番话后,还鼓励慈郎慢慢思考以后想要做什么。说虽然肯定会受到夜间抱枕工作的限制,选择面会很狭窄,但只要是慈郎想做的,不论是需要培训还是深造,都会得到伊集院的支持。
她说,这也是伊集院的意思。
毫不夸张地说,慈郎听到这些话时,那种欣喜若狂,几乎感觉要把心脏给摧垮了。
他还有可能找到一份靠能力赚钱的普通工作,尽力偿还伊集院的救命之恩。
普通工作,代表社会的正常轨道,代表脚踏实地的生活,这就是他如今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些话是风早婆婆传达的,慈郎脑海里却似乎还听见了伊集院的声音。
总不会是高兴到产生幻觉的地步吧。
慈郎在脑子里对自己画了条吐舌做鬼脸的金毛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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