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风早婆婆对望月提过的,那间景色很好的宽大浴室。
伊集院领着望月走进去,偏西化的浴室风格让望月放松下来,伊集院把牙刷和牙杯塞到他手里,他就乖乖地刷牙,接着洗脸的指令也顺从完成。
也喝了酒的伊集院自然也要洗漱,为免望月无聊,伊集院让浴缸那边的窗帘滑开,露出特殊处理过的巨大落地窗,因为地势的缘故,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繁华到不可思议的东京夜景。
望月慈郎睁大了眼睛望着窗外,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伊集院完成睡前洗漱,都还愣愣地看着。
伊集院和臣:“怎么了?”
“好美,美得让人害怕,”慈郎呢喃似的,像祈祷一般地低声说,“那边的灯,多得像星星一样,为什么我就是不能有?最普通最微弱的灯就好了,最狭窄最破败的租房就好了……已经努力了,不是没有努力,最后却还是不能有……还给便利店的老板添了麻烦,莫名其妙人就不出现了,要费心找人替代我的工作,老板桑一定对我很失望……想把人生找回来,想把未来找回来,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好……现在这种连声音都吓得无法发出的无能境地……”
伊集院叹了口气。
他并不擅长安慰他人,一般而言,他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情绪化。
伊集院调亮浴室光线,从家居裤侧袋取出上楼时带上的从医院带回来的一次性压舌板,剥开消毒包装,命令道:“坐下。嘴巴张开。张大一点。”
虽然沉浸在情绪中,望月还是很合作地遵照伊集院的指示,坐在巨大的按摩浴缸边缘,张开嘴。
伊集院和臣:“试着发音,‘あ’。”
望月慈郎:“啊。”
伊集院和昨晚送到医院检查时一样,咽喉健康,无炎症。
那么,喝醉后能说话,清醒时则不能,果然还是心理压力的影响。
思考着院内医生提出的相关诊疗方案,伊集院一个走神,还没退出的压舌板压得太过,让望月有些难受,舌根下意识产生了吞咽反应,反而将压舌板往里翻卷,这下更是难受得不得了,望月条件反射地呜咽起来,生理性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呜。”
伊集院赶紧把压舌板拿出来。
此刻在他眼前的望月慈郎,漂亮的眼睛含着泪,长睫毛都被打湿了,眼神专注地望着伊集院,有一点儿迷茫,却不带任何抱怨。比刚才更像大狗了,而且还是挨了欺负都不懂得还手的类型。
伊集院虽然抱歉,却也有点头痛。
这个男人,明明和他同岁,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被岁月赦免,保留了一副刚大学毕业般的帅哥容貌,现在又是这种喝醉了的狗狗状态,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是能把没有S倾向的人都勾出黑暗面。
伊集院虽不爱好男色,对望月没抱那种意味的坏心,但这么下去,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欺负对方。
尤其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让望月恢复正常状态,不是短时间内能一蹴而就的。
或许只能寄希望于风早,期待她的教学水平一如既往的强大吧。
伊集院握住望月的手腕,领着他回到卧室,果然他又紧张起来。但好在酒意未消,而且伊集院就在身边,望月虽然紧张,却还是很合作。
伊集院让他躺下时,他小心翼翼地倒在伊集院那张特别定制的大床上,还小声做出了“床垫好软”的评价。
这让伊集院有些轻微的不自在。
伊集院从小就不喜欢别人出入他的卧室,因为长期失眠,他对卧室的要求极高,这栋别墅翻修时,他让设计师完全按照他个人喜好,不惜重金,将主卧打造到了对他来说近乎完美的状态。
打扫只需要维持整洁干净的现状,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摆设、任何一丝陌生气息,都会让他难以忍受。
不要说带人回家睡,就连照顾他长大的风早,因为懂得他的规矩,除了监督家政打扫,其他情况都不会擅自出入。
所以,这间主卧,还是第一次接待伊集院以外的人。
于是就被望月发现了,可以说是伊集院此生唯一一项不那么男子气概的隐私——他喜欢柔软的床垫,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轻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的烦躁感。
但这一丝不自在稍纵即逝,因为,经过四年的等待,现在望月慈郎在他床上了。
抱着这个费心救回来的抱枕,在他近乎完美的卧室里,第一次好好睡上一觉,这个让伊集院一整晚心情都相当不错的念头,驱动他调暗灯光,来到大床的另一侧。
他躺下,将不反抗的抱枕牢牢抱在怀中。
然后他们沉沉睡去。
*
慈郎醒来的时候,脑袋发懵。
昨晚,他和伊集院开始喝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记得。
眼前和式风格的卧室,因为此刻天已经亮透,并没有让他感到特别惊慌。
或许这是他在好转的证明?
伊集院还没醒,慈郎被抱着不能动,后知后觉地打量了一番这间特别宽大简洁的卧室,最后只得出“伊集院卧室的装修似乎还挺节俭”的结论。
还有,床垫好软。
在脑袋有限的转动范围内,观察完卧室,慈郎就只能看着睡着的伊集院了。
不再微微皱眉的男人,在熹微晨光中,气息平和得不可思议。
本就英俊的眉目,如此一来,减少了几分阴郁,但让人意外的是,伊集院冷漠桀骜的气质,反而变得更鲜明。
像猫一样,慈郎在心底默默这么认为。
“在看什么?”眼前人忽然睁开眼睛,冷淡地问。
慈郎被抓了个正着,想解释什么,嘴巴张了张,却还是说不出话,郁闷地握着自己的脖子。
伊集院眉头微挑,不做评价。
因为伊集院说,慈郎白天在家没必要换外出衣服,所以两人洗漱好下楼时,慈郎穿的还是昨晚那身家居服和绒衣。
风早婆婆已经在煮早餐了。
慈郎无声地问候了她,然后在沙发上找到了手帐本。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表达自我意思的途径,当重新把手帐本握在手里,慈郎的心才安定下来,像两脚终于踩上实地。
此时伊集院经过,示意他跟上。
原来伊集院是去院子里喂俊太郎。
有必要让它明确知道食物由谁提供,这样,它才不会弄错主人。伊集院将肉喂给俊太郎时,这么跟慈郎说。
但慈郎看着那些自己打工时根本买不起的高级肉,只能感受到天渊般的贫富差距。
而且,这只巨大的波尔多犬,进餐时令人胆寒的咀嚼声,说实话,相当可怕。
等俊太郎吃完早餐,伊集院递给慈郎一颗苹果。
给我的?慈郎疑惑地看着伊集院。
伊集院和臣:“俊太郎喜欢吃苹果。”
用手喂它吃苹果?慈郎看着巨犬大口,打心底拒绝这件事,但他又不想违背伊集院,陷入僵持的境地。
伊集院不理会他的拒绝意图,侧过一步,站在他身后,将慈郎的手连苹果一起握着,边讲述边带着他做:“俊太郎还不熟悉你,跟这种巨型犬打交道,最首要的一点,是不能让它受惊,你的手要保持在它看得见的地方,然后慢慢把手伸到他面前。”
慈郎看着伊集院握着自己的手往俊太郎面前伸去,尽管想把手缩回来,但也只能强自镇定。
伊集院继续教他:“不要忽然把手缩回来,也不要忽然把苹果丢到地下,俊太郎很温柔,也很熟悉被人喂食,一惊一乍,反而会让它不知所措。接下来,它自己会把苹果咬走,你放心,不要动。”
如伊集院所言,俊太郎用堪称温驯的态度,从慈郎手中咬走了苹果。
尽管它一口就能把苹果咬碎的超级咬合力让慈郎牙酸,但亲身体会后,确实如伊集院所言,这只巨犬非常温柔。
在吃完心爱的苹果后,它甚至友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慈郎忘了收回的手。
巨犬温厚粗糙的舌头,热热潮潮地舔过慈郎掌心,舌缘在指缝间擦过,令不设防的慈郎如被微电流窜上脊骨,呼吸间泄露一瞬颤音,让他羞耻万分,下意识用另一只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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