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女装大汉就要亡了!(83)
荀绲闻言,低声道:“若非是活不下去了,又怎么会卖儿卖女呢?若是儿子,以后养大了还能干活,女儿却卖得比儿子还便宜,这就是现在民间的现状,多少人因为天灾**流离失所,这里还只是洛阳城外,等到了更远一些,你们会看到更加残酷的画面。”
荀彧一怔,不可置信道:“难道整个天下,只有洛阳是安宁而富裕的?”
荀绲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曹瞒,为他们以授课地形式,耐心解释道:“前几年开始,陛下为天下文人设立‘党锢’,关系亲密的朋友,在学子中有名望的人不得为官,以免设立党羽。各地方地官职空缺,宦官们趁此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其中,陛下身边的十位常侍宦官所委任的关系户几乎遍布了各个地方郡县。”
曹瞒接口道:“宦官们怎么可能委任有才华的人来管理地方?!所谓地关系户,全都是一群光吃饭不干活地蛀虫啊!”
荀绲:“是啊!他们做官以后,只会一味征税、敛财、侵占良田、为祸乡里!”
曹瞒听得火冒三丈:“这还有没有枉法,难道没有人来办他们吗?就任由他们将地方治理成这副样子?”
“谁来办他们呢?”荀绲道:“敢办他们的文人,都已经被贬官,遭遇了‘党锢’。”
党锢带来的危害竟然这么大?!
也许是曹瞒表情太夸张,荀绲反而安慰道:“各地方还是有才能过人的官员,再不济,还有御使来督查这些。”
“如果御使也被他们收买了呢?”曹瞒试探问道:“还有其他的办法能改变这种现状吗?”
荀绲瞥了曹瞒一眼:“那么恐怕要等文人们再次胜过宦官,才能扭转局势。”
荀彧欲言又止:“可是……文人与宦官之间地斗争持续了几十年,以曾经发生的事来看,文人掌权以后,也没有好好将地方治理好啊!”
荀绲沉默片刻,有些无奈于儿子的耿直,他揉了揉眉心:“即便如此,天下也不该是由宦官的党羽来治理。”
“宦官有党羽,朝臣也有党羽,一直以来都争斗不休,不好好治理国家,吃着百姓们交纳税收上缴的俸禄不够,还要贪污、搜刮民脂民膏,为了眼前的利益勾心斗角,这是长远之计吗?”曹瞒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没有人来治理国家,百姓们都快饿死了,国家不会生乱吗?”
荀绲不能回答曹瞒的疑惑,他轻叹一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吉利对《孟子》的学习,已经学透了,将它们装在了心里,而其他人,或许早已经忘记了当初学习圣人之言时的虔诚。”
话题一时间有些沉重,荀彧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表情并不好看的曹瞒,低头思考起来:“若是陛下能够下令彻查,还有多好。”
曹瞒心中一动,很快又拢下了脑袋,他摸了摸荀彧的头,一脸同情道:“小彧还是太天真了,涉世未深啊!若是下令彻查就能解决问题那倒好了,怕只怕即便下令去查,他们也一样能相处欺上瞒下的法子,阳奉阴违。这里面,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了。认真去彻查的人或许还没查到东西,就已经被人害了。”
曹瞒能够有这样的认识,超出了荀绲意料之外,他高看了曹瞒一眼,颔首赞同道:“不错,正是这个理。”
曹瞒又道:“除非陛下能够派出足够镇得住场子的人,比如段子,用军队,将那些敢于反抗的豪门贵族全部都杀掉!”
他越说越兴奋,觉得自己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没错,拳头大的就是老大,谁手里有军队,就能自我保护,并且强迫别人屈服。
荀彧诡异地沉默了,眼神渐渐古怪起来,他视线落在了曹瞒精瘦有肌肉地胳膊上,面露纠结之色。
荀绲则毫无顾忌地将一个栗子敲在曹瞒头顶,他无奈道:“越说越不像话,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靠武力来解决的!”
他们在驿站休整了片刻,下午就又再次上路了。
就这样一路到达了荥阳,路边荒草丛生,荒地边时有白骨,井水干涸,似乎刚发生了旱灾的样子。
饥饿的百姓匍伏在地上,挖着草根塞入口中,大路边缘,总能遇上乞讨的人,贪婪地注视着路过的车辆。每当有车辆路过时,他们都会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去勾车辕。
荀绲嘱咐二人不要下马车,等到进入了荥阳城内,这才放荀彧与曹瞒下车活动。
曹瞒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出行的快乐,他闷闷不乐地跟着荀绲住宿驿站,明显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苟言笑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唬人。
荀彧还有几分少年人的天真,见到各地方凄惨的景象,他心里也不好受,那是每一个学习圣人之言,将治世作为未来职业选择的学子所不忍观看的景象,可是想一想太学里对于他们的教育,荀彧安慰曹瞒:“等太学生们长大,不就有了可以治世的人才?以后一代又一代人毕业,形势会越来越好的。”
曹瞒点了点头,稍稍打起了精神来。
荥阳城池之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氛围,无论是太守府还是当地的豪门贵族全都紧闭家门,荀绲等人有洛阳的官印,获得了驿站留守官吏的照顾。
留守官吏劝几人道:“你们是要往嵩山走到颍川吗?嵩山可不安全啊!”
尽管如此,便是绕道走,那也是不安全的。
小官吏悲痛道:“近些年总发生天灾,税收还越来越高,荥阳发生了瘟疫,百姓们没钱治病,死了不少人,荥阳没了百姓种地,收成也不好,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当地的豪门地主却提高了粮价!以至于许多百姓逃往了山里,聚集成了匪患。你们若是往嵩山走,会遇上山匪的。”
到达荥阳以后,这里人说的话全都用的是方言,与洛阳官话大有不同,曹瞒废了好多精力才勉强听懂了小官吏说了些什么,心情更加沉重。
他决定将一路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写入报告之中递交给陛下,让久居在洛阳城内看不到天下情况的陛下知道如今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样子。这里是荥阳啊!是距离洛阳京城极其接近的一座大城市,连这里都破败成了这个样子,比之更远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人声从远处嘈杂而来,曹瞒等人放眼望去,见一伙卫兵押送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回来。
驿站的官吏窃窃私语:“那不是王寡妇吗?她又犯什么事了?”
“这次是偷窃,还能犯什么事,她费尽心思想要进牢里,还不是为了一口吃食来活命?我们牢里都快塞满人了,再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天色渐黑,荀绲嘱咐曹瞒早些睡觉,明日一早还要启程。
曹瞒心不在焉地应下了,待荀绲走后,却悄悄来到了驿站大堂,点了一壶酒一盘菜,竖起耳朵听官吏们与来往住宿的官员们闲聊。
“村口有一户人家家中没有钱粮,男人与女人专生孩子来吃,等孩子吃完,过了一段时日,男人忍不住,将女人也给吃了,后来他吃起了自己的胳膊,砍下了自己的腿,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肚子里全都是吃下去的泥,涨死的!”
有一个小官吏阴森森地说着他所遇见的真人真事,其余人闻言发出了惊惧的惊呼声。
曹瞒不似他们那般被这个故事的黑暗所吓到,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荀彧悄声无息地来到了曹瞒身边,他取下了曹瞒手中的酒杯,将之放下,轻声询问起了自己的疑惑:“竹简上先生教导过我们,国之储备粮,用以打仗,也可用以荒年,各地官府都有储备粮草,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太守为什么不开仓救灾?”
曹瞒摇了摇头:“若是粮草不足,那么开仓救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在粮草有限的情况下,牺牲百姓,总比牺牲了兵卒要好。”
曹瞒闭了闭眼,接着说道:“官府自保尚且不能保证,颗粒无收的前提下,唯有吃粮仓里堆积的陈粮来延续生命。百姓们与接受过教育的太学生们不同,他们不知道土是不能吃的,于是涨死了,他们也不知道野果有些是有毒的,于是毒发生亡,他们更加没有力气与武艺去对抗山中的野兽,于是自己葬身于猛兽的口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