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漾都不记得那一晚自己去了哪里, 好像是回了森叔的家,又好像是回了集团的宿舍。
他只记得自己洗了个冰凉的冷水澡, 妄图浇灭一切不该有的念头。
刚过了青春期情感还很躁动的二少爷发现楚漾好像的确是不喜欢他,仍听不进去那句“你还是喜欢Omega比较合适”,光是横冲直撞地表达。
他想着要和楚漾聊一聊。
聊他那次醉酒后亲他额头不是冲动。
聊他每次打球赛进球后的频频回眸。
聊我们真的不可以试一试吗?
没有人能拒绝十八岁的凌意舶,楚漾也一样。
结果等来的是楚漾一纸机票翩翩落到跟前, 心上人即将登上远渡重洋的船。
最后还是变成了, 一个保镖而已。
一千多天未见,凌意舶已经不再是当时的青涩思维, 要因为一些事而厌恶他,也正常。
毕竟他连“前任”两个字都担不起。
他们之间甚至连破镜重圆都不算。
就这样守在他身边也不错,至少不会有吵架、分手……等等脆弱的问题,也许用钱买来的雇佣关系才是最长久的。
亲生父母连亲生的孩子都可以抛弃,他的呼风唤雨也只是因为有保护少爷们的利用价值,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信任了。
凌意舶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拥有这样的家世背景,他会一直有钱,但他不一定会一直爱着十七八岁就爱上的人。
楚漾一句话没说,没回答。
凌意舶就那么趴在台灯边儿盯着他看,易感期本就体力不支,再加浑身冒汗,额头很快起了涔涔冷汗,脸压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轻手轻脚地靠近,楚漾双手托起他的脸,推了推人,想把凌意舶翻个面儿。
可人又重,光是扳肩膀都扳不动,楚漾怕他半夜睡着发闷,只牵了半边被角在他腰间,就让他这么趴着睡了。
他居然有点希望凌意舶的易感期再久一点。
也不知道,随晨曦而起的Alpha是否还能记得昨夜袒露的脆弱。
为他掖好被角,楚漾调低了点儿空调温度,往自己肩膀上披了件衣裳,把床让给他,自己在书桌边坐在凳子上,看了凌意舶许久。
确认凌意舶只是昏睡过去,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楚漾就这么趴在床边看了他一晚上。
直至凌晨四点的闹钟响起,楚漾才昏沉着睁开眼,身体已经以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麻。
凌意舶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趴着的,后脖颈那处被强制注入抑制剂的针眼似乎仍在往外渗着点点血渍。
他往凌意舶脸颊上探了探,已经退热。
松了口气,楚漾又去倒了杯水过来,哄着半梦半醒间的凌意舶把药吃下去。
专供S级Alpha的药物是专门研制的,数量稀缺,副作用也大,从登记在册的用药记录来看,凌意舶每次遇上易感期都会服药,再加上注射药剂,他的症状都是这么粗暴解决的。
四点半,天色还未既明,晨雾被路灯照出一团团淡黄色的光晕,窗外小庭院依旧,在夏夜偷偷疯长的树木枝桠模糊出毛绒绒的质感。
走出卧室房门,楚漾看了眼对面森叔紧闭的卧室门,估摸着森叔还在休息,只要动静不大就不会被发现。
楚漾按下手机通话键,那头传来机械化的人声:“楚首席,我到楼下了。目前没什么异常,您可以带二少爷下来。”
叫醒凌意舶,楚漾拍拍他的脸,嗓音不自觉柔软:“回渝水,好不好?”
正处于易感期第二天的人微微皱眉……
花了几秒消化和理解这句话,凌意舶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楚漾没辙,只得坐到床边,动作轻微地抱了抱他,“和我回渝水,好不好?”
凌意舶的回应是抬起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
楚漾像抱了一头大狮子在怀里,费劲又灼热,有些挪不动步子。
三个小时后,晨风冽冽,日出当空。
车胎压过沙砾间起伏的石板,黑色轿车破开海岸金光,稳稳停在明水湾 1号别墅门口。
一个身着西装、身材高大的Beta从主驾驶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低头道:“楚首席,您先下车,我联系周渡他们来接应二少爷。”
“不用,”楚漾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进入深度睡眠的人,思虑后开口,“你和我带他上楼就好。”
话音刚落,别墅大门打开,陈迦礼第一个跑出来到车前,愣了下,先是长松一口气,随即道:“天哪,漾哥你还真把他带回来了!”
他说完脑袋一沉,往后靠在上前一步的周渡臂弯间,甩了甩头,“咦,我头怎么这么痛?”
“你慢点儿。”周渡接住他,无奈地叹口气。
“你最好还是进屋,”楚漾说,“凌二不太舒服。”
陈迦礼一下就懂了,连连点头,装感冒风寒身体不适,跑到门口的路边去站着。
尽管来接应的手下是心腹,楚漾仍旧秉持着不可向外透露雇主易感期状况的原则,选了周渡和李观棋一起将凌意舶扶上二楼睡觉。
安顿好凌意舶,周渡紧绷的心情得到缓解,又知道一定有躲不过的惩罚,“楚首席,我们这次确实是失职了。”
三个手下站成一排,恭敬地听候发落。
“他怎么出来的?”楚漾只想知道这个。
“据现场勘察分析,二少爷看起来是从二楼跳下去的,”周渡答,神色中也有不解,“但二楼也那么高……”
况且昨晚渝水下了雨,一不小心就是缺胳膊少腿的风险。
凌二少爷为什么要往楼下跳,为什么跳了又乖乖跟着回来,为什么一定要出去一晚上?
关于凌意舶如何逃跑的,其实楚漾能猜到几分。
估计是因为他自己不在,人手不够,周渡没有安排轮换巡逻,再加上凌意舶这一天闭门不出表现得太服管,周渡就松懈了对主卧窗户下区域的看管。
如果被凌沣知晓此事,恐怕凌意舶能外出的规则也会被打破,到时候父子俩再起冲突,恐怕更不利于工作开展。
“等会儿你带着他们两个围绕明水湾跑五公里吧。”楚漾说。
“啊?”李观棋率先抬头,有些错愕。
另外两人也抬头,没料到这么轻松被一向纪律严明的楚漾放过。
“没有往上报就好,”楚漾像昨晚根本没有发生看管对象逃跑的事情,凝思片刻道,“凌二昨晚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怎么了?”
“噢,噢噢,对的对的,”陈迦礼拆开一包饼干塞进嘴里,想压一压头晕的感觉,伸爪子打他们一下,“凌二少爷一直都在啊,你俩脸怎么愁得跟苦瓜似的,支棱起来啊哥们儿!”
“是。”周渡和李观棋一同回答。
周渡踌躇了一下,还是说:“谢谢楚首席。”
原本凝重的神色瞬间轻松,李观棋朝陈迦礼肩膀推了一下,笑起来,“走走走,快,我们换运动服跑步去!”
周渡的视线却落在楚漾眼下那一块伤口处,有些担忧:“你脸上的伤是……”
腥咸的海风自二楼走廊穿堂而过,楚漾这才察觉到它的胀痛,又想起昨晚凌意舶如羽毛般轻柔的触碰,发了下怔。
“小问题,”楚漾面不改色,“被飞来的小石头砸了一下。”
没有人会相信的理由。
保镖团队是非常血性而团结的,说直白点都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平时相处的时间也很多,总会在团体中不知不觉倾注更多的情感,所以周渡对楚漾脸上破相的伤势非常在意,三人在不依不饶下仍然无法得到正确答案。
“算了,不愿意说就算了,让楚首席有点儿自己的自由不行吗,”陈迦礼说着笑起来,“咯嘣”咬碎一根 Pokcy棒,忿忿道:“下次外出轮休我也不告诉你去哪儿!”
“你这样不合规定。”楚漾终于笑了下。
这才注意到他吃的零食,“这就是你发消息问我能不能吃点儿的那次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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