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抱着一头无家可归的猛兽,皮毛连着肌肉骨架都烫得像烙铁,头也很好摸,摸一下拱一下,摸两下会颤抖,仿佛易感期服药的副作用就是对任何肢体接触双倍敏感。
可凌意舶似乎是会读心术,他从怀里抬起头望向楚漾的眼神有些隐忍:“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你家?”
楚漾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一个小时后,应逐潮这辆车停在了森叔家附近居民区一个小巷里。
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着黯淡的光亮,这附近也没什么人,楚漾下车转了一圈,看了眼那与居民区格格不入的豪车,决定还是拍了张车子的照片,再给应逐潮发去定位,说明天一早自己会安排人把车开回去。
应逐潮秒回了一句:好。
凌意舶的手机没有套手机壳,薄薄一片,金属质地很滑。
楚漾的手掌心又干燥,一下子没拿稳,不小心把聊天页面往上滑了几下。
看别人聊天记录是不好的行为,楚漾的职业素养也不允许自己涉及雇主的隐私,但他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
两个Alpha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聊天记录简洁明了,近一个月的交流通通都只有两个字:
来?
来。
来?
来。
然后就是互相甩坐标。
唯一让楚漾出乎意料的,是半个多月前应逐潮发来的一句:出来?
凌意舶回复:出不来,禁足了。
[应逐潮]:?
[应逐潮]:我想想办法?
[凌意舶]:你别插手。
应逐潮又回了几个问号,凌意舶没再回复。
握着手机,楚漾站在被车辆前灯光照着的位置,回头看向那没什么动静的车内,再想起今天凌意舶跑得这么顺畅,心里有些忐忑。
说不准,凌意舶真的有一百种办法从他手里逃出来。
他不逃,只是因为他不想。
夏夜静静,渐起波澜,深巷里的翠绿老树被风吹得摇摆不定,几片巴掌大的树叶从天边打着旋儿落到楚漾身边。
他在车边站定,树叶打上车门玻璃的声响惊动了头脑昏沉的凌意舶。
“到了?”凌意舶扶着头下车。
“你先下车,要跟我走一截路。”
楚漾靠近他,压低声音,“等会儿我开门你就和我一起上二楼,森叔是Beta闻不到你的味道,但别惊醒他。”
“我找得到,”凌意舶一把挂上楚漾的肩膀,声音模糊,“我去过的。”
楚漾往前走的步伐顿了顿,侧过脸,恍惚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
第24章 旧照片
刚走到家门口, 楚漾拿手机手电筒照了下门口停着的黑色辉腾,确认是森叔的车。
再看了眼已经熄灭所有灯的窗户,断定作息一向很规律的森叔已经睡下。
楚漾松一口气。
他转头对凌意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凌意舶点头, 能自己走路, 就是步子有点儿晃, 站不稳, 上楼梯要扶着墙,手臂撑着墙壁的力气很大, 身后只有手电筒的光, 微弱的光线却将男人手臂上的青筋描绘得分外明晰。
原以为这栋房子在凌意舶的记忆中已经淡化了, 可他轻车熟路得像回到了自己家。
摸进楚漾的房间, 凌意舶的手在吊灯开关上停留了下, 没按下去, 很自觉地趴到床上。
看他这么宾至如归,楚漾又气又好笑, 凌意舶这人天生适合当狮子,总习惯为自己规划出一片不可侵犯的领地, 对任何人和事都有这个脾气。
拧开木制小台灯, 他给凌意舶添加了点光源,哄似的道:“你先乖乖待着,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满脑子都是凌意舶说的,训狗第二步,要给点吃的。
意思是,填饱肚子会让Alpha舒服一些?
但是给凌意舶喂吃的一直是件麻烦事, 这少爷吃什么都带着笑, 有不爱吃的也不明说,总之楚漾买什么他吃什么, 但只要楚漾开口问了,他又提要求,什么荷包蛋要溏心的啦,什么泡面要泡得不软不硬啦。
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刚刚转过身,楚漾见凌意舶坐起来了,警惕地回头看去,手臂下意识挡住了门边的出路。
凌意舶后脑勺顶在床边的墙壁上,侧过头看他:“我要真想跑……也只有你拦得住我。”
“那你就老实待着。”楚漾警告他。
“这里安全。换句话说,有你在的地方我才安全,”凌意舶很随意地往后靠,语速非常慢,“所以,我没兴趣去别的地方。”
楚漾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借着屋外泄进来的月光,在茶几上摸了半天,才摸到一小包泡芙,又放轻上楼的脚步,尽量避免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凌意舶主动要求来的,楚漾却生出诡异的心虚感。
一是怕森叔往上给凌沣打报告。
二是怕森叔看见他和凌意舶单独待在一块儿。
房子老旧,木制结构导致它常年有股深沉的木质香,仿佛矗立于郁郁葱葱的森林。
其实凌沣有提过要给森叔换房子,但这间房两个人已经住了十多二十年,跟着大老板的日子福兮祸兮,谁都保不齐有被扫地出门的那天,还是完全属于自己不依附于任何人的不动产住着最安心。
楚漾对干到多少年限没有什么要求,更不想以后等凌意舶有了小孩,自己还要围着小小少爷和太太打转,或者再去领养一个孩子为凌家卖命,他目前只想攒钱买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如果可以,再从事点儿自己喜欢的行业。
格斗教练?游泳教练?
还是,平面模特?
这些听起来不太靠谱又合理的建议都是同事们给他提的。
大部分同事从事这个行业都是为了赚快钱,青春饭也就那么几年,很快就过去了。
楚漾人好,脾气好,性子虽然冷了点但都知道他的严厉是为了部下们本身好,偶尔几个人一起蹲在公路边吃盒饭,看远处休眠火山边的绿植与飞瀑,阳光照在瀑布上横跨出纤细的彩虹之影。
部下们问他,楚首席,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国,您还会回二少爷身边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少爷从二少爷那边挖来的。虽然大少爷表面上做得不计前嫌,可都听说过两位少爷都不好相处。
楚漾深知人在异乡不得有异心,只说了句:不会。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会与不会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凌意舶眼里容不得沙子,万万不会再将他讨回。
大概是这句“不会”跨越海域传入了凌意舶的耳朵里,所以才会有重逢那天对方那样厌恶的神情。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准,凌意舶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楚漾想过趁还年轻,早一些辞职,又深知自己与森叔、与集团的关系甚密,在危机度过前根本脱不开身,而凌沣又实实在在供他念书上学,和森叔一起给了他第二种人生。
尽管这样的人生,他并不明白是否是自己想要的。
也许完全不需要站在谁的身边也能获取身份,不需要再做谁的人肉铠甲,不要去为了金钱做什么事,那样才是自由的。
打开卧室门,借着台灯浅淡的光晕,楚漾看见凌意舶飞快地往身下藏了什么东西,眯了眯眼,他假装没看见。
走到床边蹲好,楚漾捏起一个泡芙要递给凌意舶吃,指尖陷入泡芙甜酥的表皮,奶油覆盖了指纹。
这手感跟楚漾捏凌意舶耳朵时有点儿像。
也是软的,又有点脆,易感期发作时怎么捏都行,捏成各种形状这人都不会有什么反抗情绪。
凌意舶没接,反倒凑过来——用嘴接。
楚漾的指尖被他的嘴唇蹭过,微微一颤。
“我批准你也吃一个,”凌意舶趴着,额间细汗出得不似之前明显,大概是舒服多了,那张嘴里面蹦出的话也就讨厌了起来,“试试看有毒没毒。”
“担心有毒你可以不吃,家里只有这个了,我和森叔都没有贮存食物的习惯。”楚漾耐心解释,“你知道的,我们经常需要出差,家里东西放多了会过期浪费,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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