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抬头看一眼,凌意舶以前那种肆意的劲儿又出来了。
楚漾忽然没勇气回头去看理完发的凌意舶。
早结束了给陈迦礼的按摩,楚漾的袖口却忘了放下来。
他走出别墅大门站在大理石台阶上,变戏法似的从指缝捏住一根细烟。
脑海中想起凌意舶中午的问话,他犹豫再三,没有点燃这根烟。
把烟收起来准备进屋,楚漾迎面撞上了收拾好工具箱出门的理发师,点头示意:“真不好意思,还麻烦您跑了一趟。”
“没事没事,”理发师忙不迭地,“下次理发您再联系我。”
“好。”
楚漾手指尖还夹着烟,偏过头,掏出手机打了几行字,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发语音:“观棋,出来送一下老师,把异地费结了。”
回到别墅一楼客厅内,楚漾顺手调高了空调温度,才理完发的凌意舶看起来不是很好,又回到中午那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懈怠样子。
凌意舶半躺着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脸颊,不紧不慢道:“怎么办,我头也痛。”
“宿醉后头痛是正常的,”楚漾声音清澈,听不出半点故意,“我马上联系医生上门看看。”
说到做到,医生在半小时之内就上门了,两个白大褂在别墅门口被搜完身,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凌意舶阴沉着脸坐在那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他们很快为二少爷做完了一套酒后检查,于是凌意舶就托着脸看他们捣鼓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下次少喝点。
医生还嘱咐,二少爷的易感期不稳定,为了避免不可控的局面,那一段时间内尽量不要出门。
临走时,医生留下了几管抑制剂,除了凌意舶所使用的,还有说是因为凌意舶信息素太为强大又太为年轻,对下一级Alpha的压制经验不够足,出于安全考虑,还需要交予别墅里唯一一个普通Alpha陈迦礼注射的药物。
凌意舶默然不语,气得去了负一楼的巨大鱼缸旁坐着。
他倒没继续看他那些四肢与头颅齐飞的血腥暴力R18电影,只安安静静地喂着看了一下午鱼。
暂时养在臻境公馆的那几条鲨鱼已经差人送回来了。
它们穿梭在他亲手设计的宏伟遗迹中,尾鳍掠过那三两棵色彩瑰丽的珊瑚,扁扁的海星附属在厚实的鱼缸壁上。
凌意舶从它超长的管足上倒映出自己的眼睛。
“二,二少爷。”
很遗憾,陈迦礼猜拳又输了,被派来问凌意舶明天出席小岛晚宴需要带几位保镖?
凌意舶听出他的意思,带谁都可以但不能不带。
“带楚漾。”
一条黑鳍礁鲨从凌意舶头顶灵巧游过。
“就一个吗?”陈迦礼忧心忡忡。
“应家人的场子,”凌意舶睨他一眼,“我带一群保镖是要我去踢馆吗。”
陈迦礼又问:“我们就在场外守着你,可以吗?”
凌意舶心情突然好起来:“可以。”
陈迦礼在楼梯口站了会儿,尝试着“得寸进尺”,提出了让他们另外三个人守在宴会厅门口的方案,最后在凌意舶的“再吵我真的会想把你扔下去喂鱼”中快速说完拜拜飞奔上楼。
由于凌意舶一直都在负一楼待着,所以楚漾把和李观棋的对抗训练换到了楼上。
陈迦礼跑上楼告状时,恰巧看见楚漾一个擒臂上勾外加顶肘撞膝大礼包,直接把李观棋压在墙壁上,惊得下巴快掉了。
“当保镖,不是你想为了雇主打谁就可以打谁的,你的存在是为了组织进攻、震慑他人,最重要的不是身手如何,而是抗不抗揍,还要有很强的应变能力和危机意识。以你刚才的距离,当然是理发师会杀死凌二的动作更快。”
是楚漾在说话。
私人安保最吃团队协作,相互之间有默契是非常重要的。
“收了钱就要讲契约精神,第一任务就是保护雇主的安全,”楚漾顿了顿,“我们可以死,但是不可以错。”他松开卡喉的动作。
“……是,是,”李观棋咳嗽了几声,咧嘴,“不会再有下次了,首席。”
“怎么了?”陈迦礼跑过来。
“守着二少爷理发的时候,我走神了。”
李观棋挠挠头,“没午休太困,我没控制住发了个呆,首席一眼就看到了。”
“他还嘴硬,说这么近的距离没问题。”楚漾低头抚平衬衫衣襟的褶皱。
李观棋缩缩脖子:“然后楚首席就说我身手这么好这么自信,那是想接受直接扣工资还是比一比?赢了他就不用扣钱!然后我输了。”
陈迦礼立定站好,就差敬礼:“明晚我守着他训练!”
“好,嗯?”楚漾把袖口放下来,抬眸看着他,“凌二说了要我陪?”
点点头,陈迦礼说:“本来你去也最合适,这么大的场合,保镖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的,多去几个又不合适,太招摇……”
楚漾听完,唇角勾了勾,招摇?
他凌意舶还害怕招摇?
“有道理,首席你形象也最合适。总不能一眼就被别人看出来是保镖。”李观棋说。
楚漾抿唇不答,他倒希望被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保镖,就是这样才不会有人造次。
如果觉得可以下手,那在这种场合之下可是大麻烦。
而且,前几天订礼服,凌意舶主动提出来要给楚漾也量身定制一套,说明凌意舶在之前就已经想好只带他一个人去了。
但出席这种大场合,要真只去一个保镖肯定是不现实的。
如果这次开先河迁就了凌意舶,森叔和凌沣那边,他们保镖小分队根本没办法交代。
楚漾很快想明白了保镖们在宴会厅外的隐蔽站位,再次把注意力放回这套让人头疼的礼服上面。
那件礼服造价昂贵,白是色泽纯粹的暗纹白,上以钻石粉、黄金线。
楚漾上身后,陈迦礼小声说了句怕是都分不出谁是少爷,嘴巴马上被李观棋死死捂住。
“看着真不像保镖吗。”
居然有了挫败感,楚漾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摸过李观棋放在临时衣柜里的一副墨镜戴上,“那这样呢?”
“这样,稍微像点儿了,”李观棋摸摸下巴,“但你看得清路吗戴个墨镜!”
楚漾沉默两秒,又把墨镜拨到额头上,“不太适应。”
电影电视剧里的保镖都要戴墨镜,很酷炫狂霸拽,但楚漾不喜欢。
镜片确实非常遮挡视线,凌家招人连近视眼都不要,想搞神秘还不如戴个口罩来得直接。
“我觉得除了你的脸以外,最大的问题还是这套衣服,我看一眼都觉得可以买我的命。要不然,你就穿平时我们的工作服?”陈迦礼提议。
“这是凌二定做的。”楚漾指了指身上。
与其穿自己的衣服让凌意舶这个小气鬼生气,还不如束手就擒。
只是这衣服太昂贵太合身,楚漾觉得有点儿妨碍自己发挥。
等会儿要是遇到什么事,出个拳都不利索。
他想了想,抬手解开胸前原本扣到顶部的两颗纽扣,望着两个手下,轻声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没礼貌?”
墨色衬衫领往外翻着,露出一片光洁肌肤。
“你要这么站他旁边,”李观棋胆儿大,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好怕别人误会你们是一对儿。”
“没事。”楚漾埋头整理袖扣,那是一枚切割面极其漂亮的矢车菊蓝宝石,“我离他远点儿。”
次日入夜,渤海湾,燕合亭。
应家这些年主要做船舶制造,专供动力主机、舱室锚链等配套设备,从渝水发家,后来在湾口别墅群修了座大型会馆,因背靠燕山而起名燕合亭。
月光倒映在半透明的海上,幽深处的黑色海浪与礁石不断碰撞,海面是银亮的,像凌意舶今夜扣在衣襟的银白胸针——
那是一艘由波浪簇拥着的精美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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