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杯里灌满了腐蚀性强烈的强酸溶液,不管她怎么哭喊挣扎,无数次试图爬出来,又会无数次被周围一双双手恶毒地摁回去。
这种强酸溶液比化学老师反复警告要小心的盐酸和硫酸更可怕,它是嫉妒的具现,配以恶意来调剂。
黑羊被浸泡其中,可爱的脸孔烧灼毁烂,亮丽的长发脱落殆尽,精致的衣裙焦黑破烂。她悦耳的嗓音变得粗哑不堪,只能“啊啊”地发出凄厉惨叫。
最后,她被折磨得都没了人形,沦为了一只丑陋恐怖的怪物。
这时,烧杯里强酸溶液才被倒进了实验室的水槽。
“呼,这下我心里终于舒坦多了。”
“我以为只有我把不转发就会倒大霉的消息发给了她,没想到班级群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啊。”
“那当然,她都那么幸运了,替我们承担一点不是很合理吗?”
“早看不惯她了,平时装什么高贵的公主啊?恶心死了。”
“最恨她这种人了,凭什么她生下来什么都有,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追她的时候还装清高,给我发好人卡,其实我就是想玩玩,谁看得上她啊?”
“不就是个绿茶吗?仗着稍微漂亮点一个劲儿地卖骚,看到她那张脸我都要吐了。”
“这下好了,终于跟我们一样了。哦不对,还不如我们呢。”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啊,这副惨兮兮的样子看得我好爽。”
“真希望世界上过得比我好的人都去死,平等地憎恨他们每一个人。”
……
温衍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可就算他不看、不听,屏蔽了所有感官,充斥着整所学校的恶意还是源源不断侵袭着他,像无数根淬毒的钢针扎刺着他的灵魂。
“欺凌欲、施暴欲、破坏欲,它们跟性.欲和食欲一样,深深烙刻在人类的本能里,不以任何因素为转移。”江暮漓道。
“没有人想被排挤、被欺凌、被嘲笑、被伤害,这就意味着一定会有谁被迫承受恶意,沦为悲惨的黑羊。
“无论何时何地,恶意永远存在,绝对不会消失。”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温衍绝望道,“已经无路可逃了,我……我可能真的要成为黑羊了。”
江暮漓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
“很简单,我来承担所有恶意,黑羊们的不幸都由我一人背负。”
江暮漓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淡云轻,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一切都不在眼里。
“不行!”温衍立刻叫了起来。
江暮漓抬起手,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会有事的。”
区区人类的不幸,对祂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失去爱人,离开故乡,于颠沛漂泊与悲伤绝望中苦苦找寻。
在无间地狱受无间酷刑,因业力污染而邪堕,身姿与灵魂都极尽丑陋扭曲。
祂已经是最不幸的存在了,不可能因此变得更加不幸。
“我想到一个地方……!”温衍激动地一拍手,“标本室,我们可以去标本室!标本室有强大的怪物守护,它保护过我,这次也一定会保护我们!”
江暮漓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抿成一个清澈的淡笑。
“嗯。”
然而,他们再也不可能找到标本室了。
那扇有着黄铜镂花球形手柄的神秘门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坚硬的白墙。
就好像什么都没存在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srds上课时候给橡皮做手术真的很好玩,可能上课时候什么都好玩(狗头)
第55章 黑羊祀·其贰
“怎么会这样?!”温衍失声惊叫道。
他扑上去不停地拍打墙壁,仿佛这样就能标本室就能重新出现,像以前那样给予他们这世间唯一的容身之所。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回应他的都只有手掌上冰冷的触感和痛意,提醒他眼前走投无路的境地才是残酷的现实。
身后,蹄脚塌地的“咚咚”声传来,由远及近。紧接着,黑雾漫涌而来,逐渐变深,好像墨水倾到在空气里,扩散得比什么都快。
“这是恶意。”江暮漓长眉紧蹙,一把将他护在身后。
“虽然恶意本就诞生自人类,但对人类而言它是剧毒,不止是身体,就连灵魂都会留下创伤。”
“那你还让自己来承担所有恶意!”温衍泣音浓重,“如果你敢这么做,我真的会恨你!”
江暮漓看着他,笑得无奈又温柔,“好吧,只要这是你的愿望。”
温衍略略安心。然而惊惧交加之下,他并没有发现江暮漓的身影变得有些透明,轮廓也模糊了起来。
温衍是很害怕,害怕变成黑羊,害怕被恶意伤害,害怕本就不幸的人生再被压上新的不幸。
但他现在最害怕的,是江暮漓会离开自己。
他情愿被当成黑羊杀死,也绝对不要和江暮漓分开。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那种好不容易得到幸福却又硬生生被夺走的痛,他绝对无法承受!
仿佛在嘲笑他这种人连贪生怕死的资格都没有,黑雾席卷的速度又加剧了,脚下地面也跟着剧烈震动。
“咚咚!”“咚咚!”
蹄脚跺地的巨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温衍心上,一点一点,把他的心踩进深渊。
他明白,等待他的将是恶意的狂潮,而他不过是待宰的羊羔。别说挣扎反抗,哪怕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都一定会撞上那堵无比绝望的白墙。
“逃跑的黑羊,被——我——找——到——了——”
阴冷湿滑的声音猝然响起,像沾满污泥的蛞蝓钻进了耳道,温衍浑身骤冷,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只见半空中悬浮着难以计数的绵羊,密密麻麻如漆黑雨点。陶林站在羊群中央,脸上挂着残酷而邪恶的讥嘲笑意,仿佛在宣告他的死期。
“别再抱有希望了,黑羊就是黑羊,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黑羊。”
陶林又说话了。虽然声线还是那么恶心难听,但温衍莫名觉得他的语气和平时很不一样。
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睁大眼睛看看吧,标本室已经不在了。”
“哦不对,应该说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可能……!”温衍颤声反驳,“标本室的怪物救过我,还吃过我的豆沙面包!”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蠢透了,那不过是你的幻想!”陶林残酷地嗤笑起来。
“你期盼有谁能来救你,却又心知肚明根本不会有。所以你只能咬死那么一点儿少到可怜的不甘心,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怪谈,真是可悲至极。”
温衍大口喘着气,心脏像一块用细丝挂在悬崖下的巨石般摇摇欲坠。
他在动摇。从发现标本室变成白墙的那一刻起就在动摇。
“你胡说!去过标本室的不止我一个人,江暮漓也跟我一起去过!”
说着,温衍回过头,想要追索江暮漓的身影让自己安心。
可是……江暮漓呢?
江暮漓怎么……不见了?
这下,温衍胸中那根紧绷的线终于断了,心脏重重坠了下去,“轰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都说了,不过是你可笑的妄想而已。”
看着温衍丧魂落魄的模样,陶林无比快意。
“像我们这种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运气。”
“连生下我们的父母都厌憎我们,虐待我们,践踏我们,恨不得我们从未出生。我们又怎么敢奢望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无条件地保护我们,相信我们,甚至……爱我们。”
温衍捂住胸口,忍受着强烈的心痛,咬牙问:“你不是陶林,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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