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和祈行夜是挚友,自己不关心谁关心。
而被所有人关心担忧的那个人,却在车里呼呼大睡,不知天昏地暗。
晋南叹了口气,双手插兜,也走过去自觉站到“最佳观光位置”,想要往车窗里看。
但他刚一伸头往里看……就猛地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
毫无防备的晋南:“!!!”
他倒吸一口凉气,在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的瞬间,觉得自己头皮都炸开了。
冷。
太冷了。
一丁点人类的情感和温度都没有,即便医疗车内部灯光柔和昏黄,可那双眼睛,却没有染上任何人类应该有的柔软。
是没有生命的死地。
就像……黑暗本身。
晋南甚至被触发了战斗本能,手已经下意识向怀中摸去,就握在枪柄上欲拔。
忽然间,却见车窗后面那双丹凤眼弯了弯,似乎笑得眯起了眼眸,像见到多年至交好友的兴奋。
“咚咚咚!”
祈行夜屈起修长手指,叩了叩车窗,口型:嗨~晋南大队长,你来帮我收尸来了吗?
晋南:“…………”
他面无表情:行,确定了,确实是祈行夜无疑。
——除了祈行夜,别人也干不出这事。
祈行夜身上还披着商南明的长官制服,肩上黑星在灯光下闪烁暗芒,却又被厚实柔软的毛毯柔和掩去了棱角,变得温暖起来。
他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毛毯压痕,睡得两颊粉扑扑的,碎发凌乱在鬓边,明显一副还没有彻底清醒的懒洋洋模样。
晋南打开医疗车时也细心的只打开了一道缝隙,快速顺着溜进去之后就赶紧关好车门,省得吹进来的冷风,再让刚睡醒还虚着的祈行夜感冒。
他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祈行夜,确认对方的脸色比自己之前看到的要好得多,已经重新有了血色之后,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晋南担忧:“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说,千万别一个人硬撑。”
祈行夜懒洋洋的瘫在毛毯堆里,窝着舒服的角度,连起身都不愿意,只随意摆了摆手,道:“放心,那必不可能。”
他理直气壮:“我又不傻,医疗官看病是免费的,调查局给报销。我要是不说去外面看病,还要花钱呢。”
祈行夜: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再说这也算是工伤嘛,他怎么可能自己掏钱治?
晋南:“……你说这话,倒是很合理。”
确认祈行夜真的没有被污染,并且身体各项指标正常,神智清明条理清晰,确实没有除了脱力外的任何问题后,晋南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你来看病人,不带个果篮点心盒子之类的吗?”
祈行夜往他身后看了眼,咂嘴:“这么抠门。”
晋南羞赧:“对不住,来得急,没顾得上这事。”
他摸遍了全身,只有制服口袋里几块饼干和巧克力。
这还是专员小王放心不下,在他临过来时匆匆塞进他口袋里的。
晋南将这些小零食全掏了出来,放心祈行夜怀里。
祈行夜也不挑剔,喜滋滋的试图撕开一块巧克力……没撕开。
他:“…………”
晋南无奈接过来,撕开后又重新放回祈行夜手里:“脱力到那种程度,你都差点死在现场,别逞强了。”
医疗官见过太多惨烈伤势,因此祈行夜这样的力竭程度,混在医疗官见过的致命伤里,也变成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但这并不真的意味着就是小问题。
对寻常人……寻常调查官来说,那都是随时可以猝死的程度。
祈行夜整个人都虚透了,一丁点力气都没有,真·全凭一口仙气吊着命。
他喜滋滋将巧克力塞进嘴巴里,一边一个,两腮顿时鼓鼓的,像囤食的小松鼠,还笑眯眯问:“还有吗?都掏出来。”
“之前怎么没发现调查局的巧克力这么好吃?唔,饼干也不错。”
晋南帮手软脚软的祈行夜撕开外包装,一一递过去:“饿了什么都好吃,调查局这些外勤应急干粮,都是以营养能量为第一考量,哪里比得上市面上多糖多油的小零食好吃?”
祈行夜将晋南带来的所有小零食都一扫而空,还上手翻了翻晋南的口袋,确认真的没有了之后,才失望的收回手。
虽然在他昏睡时,医疗官已经帮他打了营养剂葡萄糖,但那些东西哪里比得上真实吃进嘴巴里的食物有滋味?
祈行夜失望:“想吃涮羊肉——一定是要煮熟了立刻捞起来,浇上满满一碗麻酱,撒上葱花一拌,捧着碗呼噜呼噜吃才最好。”
冬天,就应该是涮羊肉火锅的季节!
晋南老父亲上身,看不得祈行夜这副神情,立刻承诺:“等CC2777案件处理完,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请你吃涮羊肉,想吃多少都行,我ju请客。”
祈行夜顿时眼睛亮晶晶:“哦哦哦!好诶。”
一高兴,顿时人也恢复了活力。
他撑着旁边的仪器边缘起身,拢了拢大衣:“李龟龟呢?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虽然按照晋南的说法,在他们这些增援进来之前,巢穴内的污染物就已经被消灭,并且还是祈行夜做的。
但祈行夜自己,却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印象,模模糊糊只记得海底很深很暗,他似乎做了什么,还看到了许文静,商南明来接他回家……剩下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晋南说起这些时,祈行夜满脸茫然:“是我做的吗?”
虽然没有事发时在现场,但晋南毕竟是多年资历深的调查官,单是从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能做出大概的判断。
他点点头,将自己从现场判断出的情况说给祈行夜。
又安慰道:“别担心,你应该就是太累了,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体力恢复就好。”
“李龟龟也不用担心,他虽然处于污染状态,但你为他急救处理得很好,帮他争取到了时间。”
晋南淡淡道:“他自己也争气,没有哭喊着纠缠,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污染后,就壮士断腕保全大体。现在他在旁边的医疗营地接受手术中。”
处理得及时,李龟龟自己拎得清知道取舍,医疗力量又充足,五位医疗官在围着李龟龟的手术台。
虽然这台大手术已经耗费了数小时还没有结束,但,李龟龟不会有事的。
那两位老道长也在巢穴坍塌后成功与调查官们汇合,虽然他们嘴上嫌弃这个徒弟太废物,什么都不会,但在李龟龟接受手术时,却蹲在临时支起来的无菌帐篷外,揣着手蹲在门口,死死盯着手术帐篷。
看得周围经过的医疗部人员都发毛了。
有人汇报给商南明,想让他批准将那两位老道长带离营地。
毕竟是污染现场,普通市民怎么能距离污染这么近?虽然巢穴已经消失,但毕竟还没有彻底清理完污染粒子,还有被污染的风险。
巢穴外围的村民们,都已经被外围专员带领撤离。
但没想到的是,得到消息的商南明无动于衷,只说随道长们去。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庇护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也将选择的权利,交给真正认清真相,有能力保护自己并作出正确判断的人。
医疗部专员担忧又无奈,几次想要去劝两位道长,却都被拒绝。
“那傻小子要是死里面,我就算躲得再远有什么用。”
师弟冷哼:“连师侄都保护不住,要是被祖师爷发现了,又要入梦揍我了。”可疼呢。
老道长双手揣在厚实朴素的藏蓝色加棉道袍里,像是山中老农,他蹲在那里不言不语,耷拉着眉眼,却自有通身的气蕴在,让旁人不敢靠近甚至冒犯。
医疗官满头大汗的出来问:“情况不算是很好,极有可能需要截肢。伤患自己已经同意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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