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回。七月里,钱塘镇有水患,山河倾泄万里,冲毁下游数百城镇,百姓流离失所有数百万之多,我想去看一看。”
既然已经和谢春山互相坦白了。
他们二人都知道前世的事情,商讨起来反倒轻松一些。
谢春山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开口。
萧怀舟却伸手堵在了他的嘴上:“不要跟我说,此乃天灾,不可插手,我不想听。”
温润的指尖捂住薄薄的嘴唇,谢春山的耳根子没来由的变成粉红色。
瞧见谢春山这一细微的变化,萧怀舟也觉得脸上有些燥。
怎么就跟谢道长熟悉成自己人了,上去就动手动脚。
萧怀舟悻悻的放下手掌,两只手在面前有些尴尬的搓着。
谢春山脸色一缓,语气放温柔了不少。
“我想说的是,我陪你一同查看。”
萧怀舟多少有些诧异。
谢道长前世不是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天灾吗,这些东西对于谢春山来说应该都是天理循环,不可更改的东西。
他们小小凡人想要逆天改命,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萧怀舟其实自己也没有把握。
那可是洪水是黄龙之灾,不是他一个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改变的东西。
他之所以想要去看看,其实更大一部分是想要看一看有没有办法在洪水来临之前提前疏散百姓。
或者找出一些其他的办法,总之尽量让这一次受灾变的少一些,只要能够少一个城镇受灾,就可以少一城百姓流离失所,可以挽回多少的破碎家庭。
可是有整整三个省八十多城,就算是马不停蹄也不可能一下子通知到所有人。
萧怀舟怎么算都觉得这笔账有些难办。
如今谢春山却说想陪着他。
萧怀舟不怀好意的盯着谢春山腰间佩剑。
思索着若是谢春山御剑飞行的话,是不是只需要几天不到就可以通知到所有人?
方法好是好,就是有点耗费谢道长。
看见萧怀舟仔细盘算的目光,谢春山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却语重心长道。
“天道不是不可更改,黄龙之灾确实可怕,但举城迁移并非易事,应慎重考虑。”
谢春山说的不错。
萧怀舟他也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无可奈何之下调剂调剂的想法。
想要那么多百姓全部都迁移走,抛下自己的屋舍不要,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总有百姓不愿意离开,况且现在刚刚经过春种,所有的种子全都下了地,百姓一年到头就指着每年的春耕来上交赋税,现在让他们抛下田地跑路,等于整整一年都没有任何的收入与粮食。
换做任何一个百姓,哪怕与自己的土地同生共死,都不会愿意背井离乡。
此法不可行。
如今之计唯一可行的办法应该是去查看堤坝。
其实大雍朝对于堤坝的建设一直都放在心上,而且数年来,黄河一直很平静。
即使今年大雨连绵不绝,可多年前也有过绵延不绝的大雨,却并没有冲毁堤坝。
所以今年之灾,似乎并不完全是天灾。
萧怀舟的意思也就是先去第一道堤坝所在的村落查看,看看到底是堤坝出的问题,还是有人在搞鬼。
有时候天灾虽然可怕,但人祸却更加可恶。
萧怀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谢道君,你为何会被你师尊罚跪思过崖百年?”
他听谢春山的小师弟说,是与一场洪水有关。
如果说谢春山也曾经经历过一场洪水,是否会对此次即将到来的黄龙之灾有一点点预备呢。
萧怀舟其实本不愿意与谢春山同行。
为了避免再与谢春山产生一些纠葛。
可是,前世的萧怀舟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黄龙之灾长什么模样,他所见到的无非就是奏折之上,寥寥的数十句话。
冲毁了多少亩田,死伤了多少百姓,又需要国库去填补多少银两。
这些灾害在萧怀舟面前只是一纸文书。
可若是谢春山曾直面过……
谢春山扭过头,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个人。
语气平静。
“那年天灾,我想以一己之力对抗黄龙,逆天而行,才会被师父惩罚。”
萧怀舟大惊。
这根本不像谢春山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也曾经有过意气风发,想要凭一己之力和天抗衡的时候吗?
萧怀舟默默垂了头。
怎的轮到他国破家亡的时候,谢春山却不动了呢。
真是讽刺。
原来那个人他不是不可以,而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你们好像在玩一个很新的游戏。叠叠乐?你替我,我替他???
第41章
萧怀舟和谢春山到达钱塘镇的时候,路上大雨瓢泼,已经隐隐约约有要决堤的迹象。
只是官兵和民众们不停的守在大坝上面,穿着蓑衣的人来来往往,显得大坝上热闹非凡。
坐在马车上隔得老远,萧怀舟还能听见巡视的官兵在说:“目前堤坝没有缺口,只要不超过水位线,应当不会决堤。”
萧怀舟掀开车窗,漫不经心的往远处横贯在水面上的灰色大坝看过去。
那座大坝很高,修的十分宏伟壮丽。
看得出来,每一寸细节都是用了心了,并不是那种贪污受贿之后潦潦草草拿稻草田的大坝。
像这种真正可以拦住洪水的大坝,一般都是用青石砖一整块一整块堆砌上去的,远远的便可以数到外层青石砖的台阶。
这东西做不得假,一眼望过去,便可知全貌。
萧怀舟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来了,钱塘镇决堤看起来似乎与这座大坝没有关系。
难不成真的是那年的黄龙太过于肆虐,直接越过了这几百尺高的大坝,才会导致最后不可以挽回的损失吗?
萧怀舟仰头看了一下天空,那得是天上装雨水的盆子整个倾倒下来,才能有这么大的水吧。
一开始萧怀舟只是怀疑萧长翊在堤坝上动了什么手脚,毕竟太子在位期间有什么重大的天灾发生的话,大臣们很容易弹劾太子,说他德不配位。
目前看来堤坝并没有人动手脚,难不成决堤是有别的原因?
雨下的越发大了,地上的水几乎可以浅浅的没过马蹄。
谢春山吩咐马夫一声,暂时没有在堤坝处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驾马入了钱塘镇。
越要入夏季雨水就越发大,但天气还没有那边暖和,春寒犹在。
萧怀舟肩头上的伤口又忍不住隐隐的作痛。
这几日奔波于东夷族和巫族之间,谢春山也忙着跟在他的身后,已经许久没有替他调理身体。
萧怀舟忍不住有点怀念谢春山身上暖暖的感觉。
可这件事他又不好提。
提了多没面子。
待到马车行到钱塘镇之后,萧怀舟随随便便找了一家客栈。
他本就是微服出行,没有大张旗鼓。
毕竟要查萧长翊,就不能敲锣打鼓告诉对方,我现在来查你了。
甚至连离开东夷的日期,他都让东夷国主暂时不要通知大雍。
为的就是争取这三两天的时间差。
萧怀舟一群人回到屋子的时候,屋中水气弥漫。
起初,萧怀舟还以为是外面的雨太大了,烟雨蒙蒙的。
毕竟江南一旦开始下雨,整个镇子里都会笼罩上一层薄纱,走到哪儿都是云里雾里的。
快等他再往屋子里走近又发现,这水雾气弥散出来还带着暖暖的温度,不像是窗外清清冷冷的雨。
萧怀舟绕过屏风,便瞧见内室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口木质的浴桶,浴桶并不是新做的,有几处的木头都被刮蹭白了,四处表明着这口木桶有一些破败。
这些洗浴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和皇宫里相比,也不可能和王府比较。
萧怀舟自幼娇生惯养,虽然平时也会吃一点苦,但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他从前出门在外,即使是身上不爽利,也一定会寻一个富饶一点的酒店去好好洗漱一番。
但如今在钱塘镇低调行事,肯定不可以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就随随便便找了个沿街的酒楼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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