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简单,你可有拿手的乐器?拿出来在那位公子面前弹奏一曲,来我们这里的人啊,小曲听的开心了,自然就会喜欢你。”
“喜欢?”
“对呀,掏心掏肺的喜欢呢。”
原来在人间,只需要你弹的曲子让对方欢喜,便可讨人欢心。
谢春山无端端想起前世持续有三年的日日夜夜。
每晚待在他的门前,专心致志弹月琴的少年。
那个时候,萧怀舟也是抱着让他喜欢的心思吗?
谢春山难得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窗外氤氲的月色透过雕花窗棱忽的涌入,照在他不染尘埃的眉眼间,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白衣道君手腕翻转,一张古朴雕琢的月琴便凭空出现。
……
这座花楼几乎可以算是王都城中最高的建筑,站在花楼的顶端,可以俯瞰整个王都。
没有人知道这座花楼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但是花楼老板却是个十分识趣的人。
上一次萧长翊设计萧怀舟跟故里祁春风一夜的时候,花楼老板并没有阻止,甚至全权放行,让萧长翊放手去做。
这让萧长翊十分放心。
不过是个烟花之地,最能够耽误人心。
萧怀舟素来喜欢来这种地方,既可以搓摩萧怀舟的雄心壮志,又可以毁掉他羸弱的身体。
所以萧长翊对这座花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人都以为这里是王都城最大的销金窟,皆感叹于这座花楼楼高百尺,俯视众生。
可谁都不知道,在百尺高楼之后,竟还藏着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
“这地方,虽然没有你们皇家校场地方大,可胜在精巧无比,这些个靶子,可比那些无用草木有趣的多得多。”
故里祁一边往花楼里走,一边啧啧感叹。
他起初真的是以为自己是来勾栏听曲的。
可结果萧怀舟并没有带他上花楼,而是打开了一个机关,带着他来到一个“小校场”。
这小校场里面,靶子,弓箭,杂役,还有各种锻炼的设备都整整齐齐的堆叠在那。
麻雀虽小,却一应俱全。
最精妙的是,校场里面挂着无数的铜钱,每一个铜钱上系着一根细小的红绳,沿着整个校场系了一圈,有人进去便会随着风叮叮当当摆动。
萧怀舟没说话,只是进去之后轻车熟路的从旁边拿了一张弓。
观书立刻递上白羽长箭,萧怀舟似乎是很熟练流程。
拉弓射箭,飞出去劲道很足的白羽长箭一下子便贯穿了铜钱中间四四方方的孔眼。
原来这些铜钱竟是做这种用处的。
“妙啊,我想你把校场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拿铜钱做靶子,免去了频繁换靶子的风险,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故里祁拍手称赞。
他是真心的,满眼崇拜的盯着眼前的萧四公子。
真不知道他这个未来的“夫人”,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小惊喜。
“萧怀舟,我还真以为你是带我来勾栏听曲的呢,原来这个花楼是你的地盘,你这是默认咱们俩以后是一家人了?!”
萧怀舟连这种隐蔽的地方都带他来了,岂不就是等于把自己的底牌摊开给他看。
这足以证明,刚才没有完成的大婚典礼,对于萧怀舟来说并不重要。
在萧怀舟的心中,早就选择了他故里祁!
故里祁越想越兴奋,也忍不住草原上的那股喜好争斗的内心冲动,迫不及待的也提了一把弓箭开始射铜钱。
萧怀舟只射了十只白羽箭就停了下来。
观书似乎是很明白流程,手中握着一个青绿色的瓷瓶上前,便要脱下萧怀舟右手臂上的衣袍给他上药。
“四公子今日比平时多射了两箭,还是不能太冒进,恐引发旧伤。”
萧怀舟顺着观书的意思停下来。
乖巧的回到一旁休息的椅子上,任凭观书为他在肩上的旧伤口上擦上药。
清凉的药汁浸透在成年旧伤上,带来了沁骨的寒意。
每一丝被牵扯到的剧烈疼痛都仿佛在提醒他,提醒他那些不能忘怀的仇恨与往事。
他今日将故里祁带到花楼里,向故里祁展示这些东西,本意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底牌露给故里祁看。
这座花楼,前世便是太子所有,用处无非就是用来探听那些平日里进出花楼的达官贵人,口中是否会有有用的信息露出来。
演武场前世是没有的,这一世他特意从太子手里要了花楼过来,还特意新建一个十分隐蔽的演武场。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为了不重蹈覆辙。
前世他身上有旧伤,一直身体羸弱,再加上被太子护着,也就不太愿意去学习骑射,纨绔惯了。
当然私底下也是有练习一下射箭的。
不过那都是在遇到谢春山之后。
实在是谢春山实力太过强悍,萧怀舟为了不让谢春山看不起自己,才会日夜加紧刻苦练习。
白日里拉弓箭拉的手指头都在颤抖,晚上还要故作坚强的跑去亭子里面弹月琴。
那可真是一段要面子不要命的日子呀。
说起来还要感谢谢春山。
若不是为了能入了谢春山的眼,到最后国破家亡的时候,他又如何能够拉弓上箭,驰骋沙场。
哪怕是蚍蜉撼树,最终也好歹与将士们同生共死了一回。
只恨临死前的城门口,他未能一箭取了萧长翊那狗贼的首级。
既然已经知道萧长翊狼子野心,那么重活一世,他早早便开始锻炼自己的臂力,暗中筹谋了这一个演武场。
如今把他这些秘密全都展现给故里祁看,那是因为他要将故里祁拖下水了。
要扳倒萧长翊,没有同盟怎么行?
从今日起,虽然大婚并没有完成,但他与故里祁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有他在一时,便可以护着故里祁一时。
同时他也希望,若有朝一日,他与萧长翊兵戎相向的时候,故里祁是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
太子空有皇权而无兵马,他要为太子登上乘龙之位,先未雨绸缪起来。
只是今日练的狠了,手上旧伤复发,整条手臂都有些酥酥麻麻的疼。
观书一边上药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大多是关心他的话。
萧怀舟不甚在意,上一世他就没有活过二十一岁。
这一世,他也没准备活多久。
故里祁壮的跟头牛犊子似的,虽然个头还没有长开,但臂力惊人。
不愧是草原上出生的猛汉,一连拉弓射掉了三十多个铜钱,还觉得不是很过瘾。
扭头换弓的功夫,故里祁撇见了萧怀舟上药。
左侧肩膀的衣服被拉下一半,露出了纹理流畅的肌肉,莹白如雪的肌肤露在空气中,甚至可以看清楚每一寸血管的模样。
故里祁看失了神,迷迷糊糊就想要往前走。
谁让他们草原都是糙汉呢,这样光洁如玉的,他从未见过。
都道是美玉无瑕。
可那块美玉之上,却横着一条足有七寸长的伤疤。
从左侧肋骨贯穿到脖颈后侧。
再往里进一分,便可直接削断那颗头颅,令人再无生机。
看到疤痕的年岁,怕是已经愈合了有七八年之久。
是谁?
在七八年前竟然会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
故里祁不明所以。
他所身处的东夷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除了每年冬天都要迁移之外,整个皇室唯有他一个皇子,从来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所以他不明白,为何看起来巍峨壮丽的大雍朝背后竟然藏着无数道暗影。
他不管,他只想将眼前玉雪姿容的萧怀舟带离这片阴霾。
带他纵情草原,自由自在。
故里祁朝前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道伤疤。
“锵”一声,忽如其来的琴弦振动声音贯彻了故里祁整个耳膜。
明明是个毫无杀伤力的乐器,可却好像在一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都搅成了渣子。
再多听一声,他就有可能头痛暴裂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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