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抬脚跟了进去。
有谢春山在,他倒什么都不害怕。
他只是担心萧长翊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逃跑。
这个家伙滑如泥鳅,要是让他跑掉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他重新抓回来。
萧怀舟才不相信有人会在死到临头的时候只惦记着自己的鱼。
但是现在圣旨还没有降下来,即使他现在捏着太子的旨意,可萧长翊终究是太子的弟弟,违抗太子旨意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怀舟并不想在这条街道上和萧长翊动手。
他们俩若是在百姓面前动起手来,第二天也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
任何谣言都有可能会对太子不利。
萧怀舟更希望萧长翊能够主动认清形势,束手就擒。
谢春山先他一步跟了进去,但只是简单的用灵力查看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动。
在确认整个王府里确实没有多少兵马,甚至除了洒扫的下人和账房先生以外,连萧长翊的幕僚都没有。
他就好像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王府里,连个后妃也没有。
确认王府里面没有任何符咒迹象之后,谢春山这才往后退了一步,让萧怀舟先行。
没有陷进,萧长翊该不会真的是回去喂鱼吧?
萧怀舟踏过悠长的回廊,缓缓走到萧长翊喂鱼的亭子中央。
萧长翊手里捏了一把鱼食,身侧放着几根长短形状都不一样的钓竿,连中间的石桌上都整齐划一排着各式各样的鱼钩。
自己喂养的鱼,自己又钓出来,萧长翊可真是口味独特。
萧怀舟静静的站在亭子外面不说话,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萧长翊的动作。
只见萧长翊习以为常地将手中的鱼食往外抛洒,吸引了一大片各色鲤鱼围着它的周围旋转。
这场景其实很好看,那些鱼因为经常被喂的原因一点儿也不怕人,反倒是一个个钻出脑袋来,十分亲近。
他们不知这个正在喂食的人,有一天也会亲手结束他们的性命。
等那群鲤鱼全都争抢结束之后,萧长翊才掸了掸手心的鱼食站起来。
似笑非笑盯着萧怀舟:“老四可知道钓鱼的乐趣?”
萧怀舟不接话。
萧长翊就自顾自说下去。
“你想要钓上来一条鱼,获得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必须要亲自将这些鱼喂的一个个鲜甜肥美,等他们觉得自己日子过好了,然后再抛下钩子。”
“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将人捧上云端再拽下来的感觉。”
“看着昔日你十分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了你一刀,这一刻你才会觉得很有意义,你才会觉得不负此生,才能参悟些什么。”
萧怀舟依旧站在亭子外。
和萧长翊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萧长翊朝旁边挪了两步,一手拿起一个粗壮的钓竿,试探性的挂好鱼饵抛向水中。
刚才只吃了一半,没有吃尽兴的鱼儿闻到美食的味道,立刻蜂拥而上去争抢那个鱼饵。
可是鱼饵做得非常大,寻常体积的小鱼根本就没有办法咬得动。
只有一些身体庞大的鲤鱼,瞅准时机,一口咬下去。
萧长翊骤然提起杆子,庞大的鲤鱼一下子被勾住上颌,疯狂的甩动尾巴挣扎。
可这些都是徒劳无用的。
鲤鱼被稳稳的挂在钩子上,稳稳的脱离水面,飞向凉亭。
“你看,只有鱼饵够大,线足够长,你才能钓到大鱼。”
萧长翊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条被自己钓上来的大鲤鱼,唇齿之间都是薄凉。
“这便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日二哥教你的,希望你到黄泉路上也能记得住。”
萧怀舟骤然睁开眼。
放长线,钓大鱼。
萧长翊现在分明才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萧怀舟望自己周身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有危险的东西。
莫非是萧长翊的缓兵之计,故意吓唬人。
“小时候我其实特别不喜欢你这个老四,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每个人都夸你玉雪可爱,我努力背书赶不上太子,可你只要轻轻松松往地上一坐,随便哭两声就可以免去所有的课业。”
“那个时候我特别特别讨厌你,我觉得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拥有那样多的东西,凭什么太子就只将你一个人当做弟弟,而我分明也是他的弟弟,他看我的眼神却好像看陌生人。”
萧长翊一点一点的收起鱼线,那条大鱼虽然在挣扎,可最终也没有办法逃掉被抓住的命运。
“然后父皇说要立太子,人选不是我。我倒觉得没什么,毕竟太子比我大。可是太傅之前教过,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某样东西才能交换,我左思右想,太子他很快就要成为太子了,可是他失去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失去,这不就打破了所谓的平衡吗?既然他没有失去,那我就应该做些什么让他失去。”
萧长翊终于将那条鱼给收了上了,体型庞大的红鲤鱼疲惫不堪的在凉亭青石砖上扑腾着,溅出了许多水渍。
“我去找我的母妃,我告诉她我的打算,应该是她十分支持我,她也觉得人应该活得公平。”
“就像我的母妃,她拥有父皇的宠爱,她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是她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和父皇并肩而立,因为她和父皇之间还差了一个人。那就是你的母后,当朝皇后。所以我的母妃她也拥有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像这样浅显的人生道理,一定要让太子明白才可以。”
“既然母妃也同意,那我放手去做了。身为皇后,她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她的儿子也将成为未来的国君,她的人生如此完美会打破阴阳的平衡,所以只需要给她添上一抹不完美的一笔,这才不会扰乱平衡。”
见到萧长翊提到他的母后,萧怀舟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什么狗屁平衡,什么拥有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分明都是萧长翊自己见不得别人好,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个伤害别人的借口。
萧长翊其人,同在太傅教育的时候,萧长翊就会经常顶撞太傅,他自己的思想永远和太傅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经常抛出一些惊世骇俗的理论,可这些理论都是灭绝人性的。
比如前世的萧长翊,竟然能够残忍的做出杀掉故里祁这种事情来,甚至还会说出:反正目标是做这天下的主人,那么用什么手段由哪个国家统领这天下都没关系。
只要主人是他便可以。
所以他萧长翊会放任东夷的铁骑踏破自己的国家,烧杀抢掠自己的百姓,甚至手刃自己的亲兄弟。
萧怀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没有道德边界的人。
萧长翊甚至不配被称之为一个人。
“所以你就敢对我的母后动手?”萧怀舟冷笑。
当年那场长宁宫之变,萧怀舟虽然心里知道谁是凶手,可是因为萧帝的偏袒,又因为群臣关于去子留母的奏折。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去追究是谁伤害了皇后,又是谁敢在太子登基大典上做这样的事情。
一切悄无声息的发生,母后就那样悄然死在历史长河中,如同一滴不起眼的水花。
如今那个杀害母后的凶手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坦白这件事。
若不是顾及着太子的名声,萧怀舟现在就想要一刀杀了萧长翊。
“一个皇后而已,死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
萧长翊冷笑。
挡着他的路的人都得死,别说是一个皇后,就算是萧帝,他也不在乎。
他确实不在乎。
前世他攻入王都的时候,恰逢太子庆祝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看啊,那人坐拥万里江山,甚至没有任何波澜的就可以或者天下的主人。
还拥有了第一个孩子。
这可一点也不平衡。
萧长翊当时就借着给太子庆祝的由头进了王都,他绞杀那个孩子的时候,小小的婴儿连脸上的皱褶都没有能够展开。
要当太子之位,就应该失去一个孩子。
这才叫公平。
不过这些,萧长翊完完全全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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