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里最硬的东西:谢九的xx和谢九的嘴
第8章 8
8.
姜昌进来叫人出去吃饭的时候,正见着提灯靠在椅子上熟睡,身上盖了谢九楼昨日的披风,脚也严严实实捂在对方怀里,便道:“昨儿还相见不相认的,今儿就盖着你衣服睡了?”
谢九楼只抿着嘴笑,右边脸上一个酒窝。
动静将提灯吵醒,那边已迷迷糊糊睁眼,谢九楼赶紧收笑,板脸道:“出去吃饭。”
提灯磨磨蹭蹭穿鞋,低头时垂到颈侧的头发遮住他大半侧脸,身前火光已阑珊,照得他的眼睛有些无精打采。
谢九楼站着等了会,过去蹲下身替他把裤脚攒进靴子,两人侧额挨着侧额,他低声问:“没睡醒?”
提灯睡觉总是不安分的,这点谢九楼过去三百年早领会到。
夜间多梦,总发呓语,也倒罢了,在无界处时,只要谢九楼不在身边,他宁可坐在床上枯守一夜,断不肯睡觉。
起先谢九楼也不知晓,直到一次二人闹别扭,不晓得提灯又是什么事掀翻谢九楼心里那点醋坛子,惹得谢九楼跑出去找楚空遥喝了半夜的酒。酒过三巡本想像以前一样就在外头将就一夜,偏偏那晚他搭错筋,又想回去看一眼提灯如何。
岂料轻手轻脚走到殿门外,瞧着里头还有光晕,并未熄灯。
他推开一条门缝,立时对上提灯的目光——当时已近凌晨,提灯竟始终抱膝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盯着大门等了一夜。
那副模样,像什么孱弱的小兽,才从外头捡回来家养着,望过来的时候,眼睛玻璃珠似的亮,表面虽乖巧,里子却是说不出的固执。
谢九楼一开始以为只是巧合,或许提灯只那一次,大抵觉得惹他生气过意不去才这么等他。他心里这么说服自己,第二晚却鬼使神差的,故意捱到深夜才回去。
一推门,提灯还和前一夜一样,睁着双眼睛坐在床头等,见他进门,也不说话,也不发脾气,就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瞧得谢九楼心里又是发痒又是发颤,还有点子别的想法隐隐作祟。
提灯不爱说话,从来一个眼神就能把他收拾服帖。管谢九楼再冲再横,只要提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这么一瞧,他是什么法子也没有了。
就像刚才提灯不准他往火堆边上靠一样,直勾勾望着他,一个字也不用说,谢九楼又憋屈又甘愿地就从了。
往后数年,谢九楼习惯了,也默认了,闹再大的脾气,决不把提灯一个人撇在夜里。
提灯睡不好,醒来便不安生,虽也只沉默着,总要一个人待着闷半日神,每每如此,谢九楼都能立时在那双眼里看出来点不爽快来。
提灯一双眼睛全是话,怯、喜、恼、悲样样都在那里头说。旁人读不懂,传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是笑面虎,谢九楼往往只消一眼就知道提灯是个什么情绪。
他只当是自己厉害。
他给提灯攒好裤脚,拉着懒洋洋的人起来,哄道:“别贪睡,火边上容易犯困,先出去。”
外头屋里亮堂,提灯走出来,眼神清亮不少。
姜昌端了鸡上桌,正往碗里夹菜:“自己盛饭啊,我先给我阿妹送点去。”
提灯问:“她不上桌?”
姜昌提了提嘴角:“她……不见外客。”
说了就端着碗要走,提灯对着他背影道:“你们家还挺讲究规矩。”
姜昌背影一顿,只加快步子往灶台后的屋里去。
谢九楼给提灯盛了饭,问:“你觉得他有问题?”
“怎么这么说?”提灯托着碗,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他人很好。”
“可你还是怀疑他有问题。”谢九楼把鸡肉去了皮,净肉放进提灯碗里,皮夹给自己,“常言礼不下庶人,他贫困至此,认得琉璃已是古怪,竟还说他阿妹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见外客,这是贵族规矩。再者昨夜你问出来,他家不养别的家禽,偏偏那一笼子鸡又只吃小米和他自己种的菜,不吃别的。”
提灯仍不顺着他的话:“是,怎么了?”
谢九楼道:“他在岸边救起咱们时,说他来割草。他既不养这些,割草做什么?”
提灯笑道:“所以他也没割。”
“是,他没割,最后两手空空就回来了。他专去岸边救咱们。”谢九楼抬眼,“他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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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昌端着饭菜,站在灶房后的房门口。
“囡囡,”他敲门,“哥哥进来了。”
里头没声儿。
姜昌又敲:“囡囡,给哥哥开门。”
他在门外等了半晌,正要敲第三次,木门突然拉开一条纸一般薄的缝。
凡人肉眼难以察觉,待他指节已挨上门板,门缝里也悄然窜出一缕黑烟。
那黑烟动若游鱼,只盘在姜昌腹间,手腕粗的一条,中心浓黑,晕到外围便半透明般浅淡。只一眨眼,原悄无声息圈住他整个腰腹的烟圈骤然一紧,似一股麻绳将他套住,姜昌低眼,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一把卷入房中,随即便是砰的关门声响。
一墙之隔的二人只听见姜昌猝不及防一声闷哼,再就是那阵极响的关门声,登时对了个眼色,提灯将碗筷一放,对着墙道:“姜昌?!怎么了?!”
本想着听不见回应就直接冲进去,谁料下一瞬他们就听那头姜昌的声音隔着门墙传过来:“没……没事!你们接着吃!我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俩人又将信将疑坐下,吃了两口,谢九楼不放心道:“我还是去看看。”
正跨出步子,被提灯一把拉住:“你听。”
谢九楼侧耳,竟隐约听见姜昌的说笑声。声音断断续续,虽不真切,却不难听出对方十分平和自在,好似刚才骇人的动静不过是他进门偶然摔了一跤而已。
谢九楼犹疑着,又听提灯问:“有没有听出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提灯道:“你仔细听。”
谢九楼又凝神听了会儿,蹙眉:“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他看向提灯:“难不成是他阿妹声音小,不常出闺阁,故而怯生,也是有的。”
提灯摇头:“就算你这么个说法,那刚才呢?”
“刚才?”
“刚才姜昌进门绊了一跤,闹出那么大动静,你我与他萍水相逢姑且要隔墙惊问,他阿妹竟是没一点声儿的。”
谢九楼恍然大悟:“他阿妹是个哑巴?”
提灯:……
提灯一瞬间哑口无言。
照谢九的逻辑,方才那些不合常理,竟说得通。
“可我总觉得哪里奇怪。”提灯沉思片刻,又想起最初和姜昌相遇的情景,“你记得不记得,我们怎么到这儿来的?”
谢九楼道:“不是你要来须臾城?”
“我要来须臾城是没错,可我们怎么会昏迷不醒出现在河边?”
谢九楼被问住了。
他沉心一想:自己跟着提灯出了阴司,见提灯在船上遇见吃骨翁后自发入了水,不多时提灯浮出来,他正当没事的时候,提灯又猛然沉下去。那时他见势况不对,立时跟着下了水,再然后……
谢九楼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正要询问提灯,已被对方抢先答了:“我过河时因着遇见吃骨翁才下水去,好不容易快靠岸,竟脚下失力又溺了回去。”
“然后呢?”谢九楼问。
提灯沉着脸道:“就见到姜昌了。”
“咱们当时为什么没能上岸去?既然当时上不去,怎么昏迷时又无缘无故漂上岸了?”谢九楼坐回椅子里,一手放在桌上,凝眉道,“要么是水有问题——”
“水不会有问题。”提灯打断他,“否则我第一次下水就起不来了。”
谢九楼方才笃定:“那就是我们在水下遇了事,醒来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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