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说,雩雳长老活不到三千岁。
事实上,冶昙已经很含蓄了。
冶昙:他连两千岁都活不到。
“你们应该不会去告密吧?他自己应该也很心知肚明,完全不需要提醒。”
楚红月对段凌的观感变了许多,难道之前对方那副到处挑衅,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只是一个伪装?他父亲是雩雳手下,听说雩雳的门下都是疯子,段凌自小长在那种地方日子一定不好过。
裴英叹口气:“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开玩笑,说垃圾话了,先活着出去再说。”
说话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和那些人交手,没有停过。
但的确经过这番谈话后,几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对彼此有了更多的信任。
裴英是魔修,在魔界的时候为了生存他杀过很多人,也对段凌的话更有体会。
第五夏冷静地说:“八百年前,修真界第一人子桑君晏,他作为天道执法者,手执天命之书,不到两百年的时间杀了那么多人,在他手中陨落的不是圣人便是一方大能。尽管他身后站着天道,最终也逃不过英年早逝,陨落得何其惨烈。段凌说得对,我们不能杀他们,要守住本心。”
修真界都知道,郁罗萧台现在行事不对劲,甚至隐隐还酝酿着更可怕的风暴。
九侍宸架空天道传人,肆意在修真界排除异己,为一己私欲扩张,无人能压制。
第五夏是名门正派出身,第一大宗门,他们门派并没有归顺郁罗萧台,但她还是来了落月山庄。
因为,郁罗萧台错了,九侍宸错了,必须要有人从内部控制住这个庞然大物。
第五夏也好,裴英也好,他们都模模糊糊有一种想法,站到更高的地方去,扭转乾坤,改变这个不正常的世界。
他们虽然不清楚郁罗萧台为什么要选出十个内门弟子,但心底隐隐约约猜到,成为这个内门弟子之后,未来或许可以深入郁罗萧台,甚至走到天道传人身边去。
只有天道传人能控制九侍宸,只是对方现在被蒙蔽了,实力又太微弱。
现在听到连出身郁罗萧台高层的段凌也跟他们不谋而合,原来不是只有自己在孤军奋战。
即便是这种危险的场合,他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前路明亮。
绯红色的落樱扩张出去,像是一阵幻梦。
微凉的风将这片雾气扩大到整个广场,那些入魔的弟子们忽然像失去了目标一样,站在原地又哭又笑。
妩翩仙全神贯注施展幻术,将后背交给第五夏和楚红月。
裴英的额头渗出汗水,修为耗去七八成,一阵虚弱。
伊陌手中的冰针分裂成无数道,细雨一样打入那片幻阵。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少年手中细长的短刀挡住了前方所有试图冲击而来的人,他没有跟队伍站在一起,中间有一仗长的空地。
但,没有一个人穿过他接近这片空地。
很快,留下一地失去战斗力的弟子。
而他独自深入到长街黑暗中去。
赵夜的强大他们早就有所预料,也没有指望对方能跟他们同进退,对于他脱离队伍独自深入只得无可奈何摇摇头。
事实上,他没有把他们也一同打晕丢在路边,大家已经感到受宠若惊了。
或许,在赵夜眼里,他们居然也算得上是与众不同,有进入内门的资格?
这种微妙的心态,比被落月山庄庄主徐天缙肯定还让人骄傲,可真是……
冶昙当然知道子桑君晏离开了队伍,祂并没有阻拦。
一面是不想让子桑君晏发现,更多的原因是,祂原本的目的也不是让子桑君晏和这些人共进退,祂只是不想他们成为他的拖累和敌人。
用段凌的身份站出来也好,制止他们杀人也好,都只是如此。
冶昙背对着子桑君晏离去的方向,没有回头,操作手中的折扇悬浮到空中,淡淡的清香随着扇子旋转浮空掀起的风浪席卷到四面八方。
“这是什么?”伊陌嗅了嗅,神情警觉。
冶昙没有回头,绫云锦的广袖垂落,露出的双手左右手两指并拢交叠成十字。
“清明神智的草药,让他们醒醒神,以及,别乱动。”
事实上,控制这三千外门弟子对冶昙而言非常简单,但祂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修为,只好把能力压缩到段凌能做到的程度。
没有什么比药物更好用来控制群体的了。
这么多弟子,就算一个一个打晕都要累死。
直到最后一个站着的人也倒下,大家终于能松一口气。
“你去哪里?”伊陌的声音。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段凌脚步从容正向着赵夜消失的方向走去。
“我去帮他,你们不必跟过来,他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
说的轻松,倒是对赵夜有信心。
楚红月尽管对他改观不少,但想到这个人到底针对过赵夜好几次,不由有些担心,撑着站起来跟上去。
伊陌也抬脚跟上:“我去帮他。”
裴英喘着气,也艰难站起来:“我也去,早点结束早出去。”
妩翩仙全然脱力,脸色绯红滴汗,闻言有些慌乱,紧紧抓着第五夏的手,生怕自己被留下,楚楚可怜。
第五夏扶她起来:“单独留下不安全,我们也去。”
妩翩仙立刻点头。
【他们跟来了。】
冶昙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在意。
祂走得很快,并没有等那些人。
沿街整齐倒下的人群就是最好的路标。
冶昙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背影,祂远远站在那里没有上前。
子桑君晏也站在那里,没有动。
在他前方,无数人席地打坐。
没有厮杀,没有入魔,没有争斗。
空灵的梵音响彻,夜色之中有一种圣洁的大慈悲。
坐在外门最大广场中间的是一个众人没什么印象的外门弟子。
他穿着外门弟子普普通通的衣服,素白没有任何纹饰。
头发挽成最简单的一个髻,一根乌木簪固住。
只那张脸生得灵秀至极,眉心一点朱砂。
他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出现在寺庙。
那人睁开眼睛,眼眸澄净平和,清净无欲,对他们单手一礼:“在下丛流,是个佛修。”
……
“长老,内门弟子的人选出来了。”徐天缙将记录名册的玉简恭敬呈报给雩雳。
雩雳并没有看一眼。
他坐在那里,望着门外青山远雾,神情百无聊赖:“比预期结束得更早,剩下的死光了吗?”
徐天缙眉间不动一下:“有些出乎意料,这些弟子资质的确强,除了一开始死了几个,最后都活着,只是需要大量的复体丸。”
雩雳唇角扬了一下,说不上是讥诮还是什么,淡淡道:“给他们。这些人一年后都是追在他们身后咬的恶兽,今日多活一个,未来他们的紧迫感就多一分。既然选择这种方式,那就如他们所愿。”
徐天缙口中称是,他心底却觉得这些人也算聪明。
他们今日若是下死手杀了这些竞争对手,落月山庄也还会来更多弟子,而若是这些弟子知道自己一年后如果不能进入内门就得死,只怕与他们交手时候会更下死手。
今日埋下恶因,他日便是反噬的恶果。
但相反,他们现在看似放虎归山留了后患,殊不知未来或许就是给自己多一条生机。
雩雳长老站得高远,却不明白正常人在想什么,也可能是不屑于吧。
雩雳的气场忽然冷下来:“让赵夜来见我。”
他从来喜怒无常,徐天缙也从不窥测他为什么发怒,恭顺道:“是。”
天下都说,雩雳长老门下只用疯子,徐天缙却觉得,就算是疯子在这些人面前也会变成一个平庸的普通人。
……
封闭的外门被打开。
管事中自然不缺医修,很多弟子都只是轻伤,被冶昙的药物强行清醒了神智,身体却被麻痹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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