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谁是子桑君晏,至少冶昙开花后,可以再度回归天国。
冶昙不会和世界一起死去。
这样就很好。
子桑君晏逐渐理解了万年前的天道,明明万年以后发现冶昙回来了,等了万年的人,却为什么没有去见他?
为什么宁肯采用那么复杂的方式,用暄叶的身份去做一回人,去揣测冶昙的想法,也不直接去问冶昙,是否爱过他?
现在,他忽然便都明白了。
若是冶昙说骗他,从未爱过,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伤心,但一个即将劫灭的疯癫的天道的伤心,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冶昙说是,因为爱他所以回来了。
他要如何面对这万年以来的分别和孤独,以及,正在到来的劫灭?
在见到一万两千年前的冶昙前,子桑君晏一直无法相信自己是天道的其中一缕意识。
因为,长久以来,他们几乎都已经将这个疯了的天道当做是敌人,是波诡云谲,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
子桑君晏从未觉得他们相似过,更不会觉得自己会做祂所做的事,甚至无法理解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一万两千年前的天道君晏,刚刚从天道规则被赋予了人的意识,他什么都不懂,只有人和神叠加一起的本能。
本能让他爱冶昙,本能让他竭尽一切活下去,活得久一点,履行和冶昙的约定。
万年后的天道,一定很嫉妒子桑君晏。
某种程度,子桑君晏最接近当初白纸一样的天道君晏,他们甚至有一样的名字。
但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子桑君晏等到了冶昙,他遇到的冶昙也爱他。
本该兵解回归的子桑君晏,因为对抗天道规则留了下来,属于人的意志破败不堪,就和当初强行滞留地府的盲书生一样。
明明并不完美,还做了很多堕神一样的事,违背天道所应该做的事。
但,冶昙爱他。
而冶昙会爱这样的子桑君晏,万年后的子桑君晏能遇到地狱道万万丈之下的冶昙,是因为万年前的天道君晏。
原本三万年后才会衰竭的天道,因为主动放冶昙飞升,失去了一半的天地灵气,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心里记挂着这个约定,本应顺应劫灭的天道,即便疯了也还是挣扎着,像濒死的人一样,用尽一切想要活下去。
砍掉大树的枝蔓,砍断树冠,树干,只留下根,也要活下去,延长劫灭的时间。
子桑君晏渐渐发现,冶昙说得是对的,天地像一个牢笼。
而他是牢笼中的孤鸾。
因为知道另一只孤鸾会回来,所以,可以安静地等下去。
万年以后,他会见到冶昙和另一个他在一起,亲吻那个人,拥抱那个人,暖也被那个人暖。
只要想一下,就已经觉得灵魂分裂刺痛。
就像彼时的天道一样。
但,无论多么嫉妒,他也一定不会去打扰。
就让那朵花,在冲破邪恶疯癫的天道的桎梏,携带他的爱人飞升的那一刻绽放,回归天国,给万年前的飞升画上最后的结尾。
万年前,那个无情道修士本不必对天道说回来。
然后,这个世界停留在那一刻劫灭,便是最好的结局。
第101章 大结局
子桑君晏逐渐明白。
很久很久以前,当天道的一点灵犀被冶昙捕捉赋予人的意识时,就已经注定了万年后,子桑君晏和冶昙的重逢。
这个约定是注定会发生的。
因为,这是有过冶昙的世界。
所以,天道尤为爱这个世界。
爱祂和冶昙曾经走过的一草一木,每一束阳光、雨露,每一缕照耀过他们的月光。
这份爱,和天道为了延长世界存活的时间,毁去地府轮回,遏止高阶修士的存在违背,也和疯了的天道因为冶昙不喜欢这个世界而产生的自毁违背。
为了让这个世界活下去,天道必须先封印他自己,让进入轮回,没有记忆的暄叶和子桑君晏分别来执行这道指令。
因为这是有过冶昙的世界,因为天道尤为爱这个世界。
所以,即便是进入轮回,白纸一样一无所知的子桑君晏,爱这个世界。
所以,万年后的子桑君晏注定会救一朵折枝的花,和万年后的冶昙相遇。
让子桑君晏从万载冶昙飞升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未来。
可是,冶昙飞升的三百年后,他却没有遇到那朵优昙婆罗。
世间,再也没有优昙婆罗。
子桑君晏守着这个无可避免在劫灭里逐渐消亡的世界,在无尽的时间里忘记了时间。
属于天道君晏的,属于盲书生的,属于子桑君晏的,属于暄叶的,天道所有的意识在时间的漩涡里浮现又沉沦。
有时候在疯:“骗子,他不会回来了。他不爱这个世界,我也不爱了。我替他毁了它,我让你飞升,你替我问问他,现在高不高兴?”
有时候闭着眼睛,笑得薄暖又无心:“我不认识他,我也不会爱他,我修无情道,注定要飞升。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修无情道?他为什么修无情道?”
有时候微笑着却像流泪,习惯寂寞的样子:“少爷说的故人,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忘了。请你,帮我看一眼,少爷种下的花,长起了多高?”
有时候只是安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只有墨色的眼眸里深海一样的情绪沉淀成冰川,总靠着高树,望着天际远处静默:“这个世界很美,但,于我没有关系。我总是下意识望着天际,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他知道,已经都知道了。
他不需要像曾经的天道那样,毁灭轮回,分裂出暄叶,分裂出另一个子桑君晏了。
他已经不需要再问,万年前的冶昙在想什么,为什么修无情道,有没有爱过他。
躺在地狱道万万丈之下,最初遇到冶昙的地方,在冰雪之中,静静闭上眼睛。
如果他是人,如果当初他没有用心头血浇那朵花,如果当初就这么静静死去。
就像那朵花期待的那样,永远陪着祂。
雪落下来,落到子桑君晏苍白冰冷的唇上。
错觉像是有人亲吻他。
“说过会回来,虽然久了点,但我们还是故人重逢了,是吗?”
子桑君晏分不清,这一刻的冶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生成的幻象。
是子桑君晏的?还是万年前最初的天道君晏的?
那个幻象也陪他躺在雪地里,声音很低也很轻,很温柔:“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人要死了,用心头血浇一朵花?”
子桑君晏苍白的唇微动,身体在意识前回复了幻象:“想要,那朵花活下去。”
孤独生长在那样的死亡之地,一生也未必见过光,无人欣赏,也没有别的花木相伴。
但是,他见到了,便希望那朵花,至少得到过一次温热的灌溉。
若是天道早一千年化出人的意识,一定也会陪着最初的冶昙,让他的千年不至于孤冷至此,视这世间为牢笼,一生都想逃离。
那幻象的声音像是带着微微的笑,温柔含情:“那,即将劫灭的世界,你现在,能为了这朵花,竭尽一切活下去吗?”
子桑君晏冰封一样的眉睫,迟缓地睁开了。
那张刻入天道规则意识里的脸,朦胧复清晰,映入他的眼中。
湖泊一样翡冷色的眼眸,清圣静澈的安静,缓缓靠近,轻轻亲吻子桑君晏苍白冰冷的唇。
很轻很低的声音:“不是万年之前的重来一遍,你也没有回到万年之前。是三十六重心魔相融合后的景象。是这个世界,是天道,你的心魔相。里面有我万年的记忆,还好,我看见了,想起来一件事。”
子桑君晏一瞬不瞬看着祂,以期确定,这不是幻象。
那个人却并不安静不动给他分辨,敛眸望着他,缓缓靠近,柔软的侧脸挨着他冰冷的脸。
就像曾经在子桑君晏破碎的三千紫府里一样,那朵不开的花,轻轻地蹭蹭意识碎裂的少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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