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课桌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一只手表,一叠稿纸,稿纸上印着易江大学的校徽,以及建筑系的设计作业,封皮上写着左朝见的名字。
原来是左朝见的梦境。
舒年有点兴奋。他入过不少梦,可来自二十多年前的梦还是第一次见,如果要类比,就是爱酒之人见到陈年佳酿的喜悦感。
“吱呀……”
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舒年回头,来人正是左朝见。
他被雨浑身淋透了,垂着眼眸,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脸,肤色白得透明,雨珠沿着优美的下颌线条滑落,没入衬衣领口,少了几分清冷,流露出惑人的欲色。
舒年感到新奇,叫着对方的名字:“左朝见?”
“……”
左朝见抬眸与舒年对视。他的眼睛很漂亮,幽静若深潭,见到舒年后,潭水泛起了层层涟漪。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向着舒年走了过来。
他握住了舒年的手腕,舒年没有抗拒。
左朝见执起他的手,将他的手心摊开,以指腹用力地反复抹过,好像在擦拭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舒年不懂左朝见在做什么,明明他的手还挺干净的,不然也不会喂师兄吃糖了,梦中的人行动都这么不合逻辑吗?
直到舒年的手心有点发红,左朝见停下动作,握住了舒年的手,手指穿过指缝,紧紧与他十指相扣。
他向前一步,更逼近舒年。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下更是几乎完全没了空隙,身体相贴,舒年能感觉到他身上属于雨水的冰冷和湿润。
舒年站得不稳,只好坐到了课桌上,左朝见欺身上前,扣住他的后腰,将他圈在怀里,头渐渐低下。
“……”舒年睁大眼睛。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抬头。”
左朝见声如其人,如碎冰般干净冷冽,却不平静,压抑着深深的欲念。
这回舒年可不干了,一把推开左朝见,翻过课桌要走,可还没下桌子,他就猝不及防地被左朝见扣住脚踝拖了回来,整个人被按躺在了课桌上。
“你……”
舒年还要说话,左朝见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死死扣住他的腰侧,吻了下来。
舒年:“……”
……这是春.梦啊?!
未婚夫们的聊天群·二十
三号(小号):说好的遁入空门当和尚呢?说好的谁都不喜欢呢?
三号(小号):你说话算数啊!不要碰我的年年!
二号[管理员]:我没说过。
三号(小号):我不管,现在是秋天,不是万物复苏生长繁衍的春天,你该死了!
四号:你不也挺春意盎然的?
四号:七号的画好看吗?
三号(小号):[表情]猫猫无辜.jpg
三号(小号):我是为了艺术。
四号:垃圾。
一号[群主]:[微笑]
一号[群主]:我们需要谈谈。@二号
一号[群主]:我会找你的。
第21章 庄周梦蝶(四)
如果说舒年之前还对梦境感到新奇, 现在他可是完全没这心思了。
被陌生人压在桌上绝不是什么好体验,感官太真实了,除了没有痛感, 基本和现实没有区别,偏偏他还没法反抗。
舒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入梦经验丰富, 在梦中拥有的力量和现实大致相当,左朝见这样的普通人他应该能一脚踹飞五六米远才对, 可他现在竟然被完全制住了,躲都躲不开。
能让他无力还手的人过去只有两个, 一个是师父,一个是“他”,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打不过左朝见?
思来想去,舒年只能将原因归结于这个梦太古老, 产生了变异力量,说得通俗点,就是它……腌入味了,再普通的萝卜也能腌成咸菜了。
他不禁悲从中来。如果真的是春.梦,想要出去,难道还必须和左朝见——
“……”
左朝见与舒年距离极近,当他低头时, 舒年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是很淡很清冽的气息, 有点像薄荷, 又有点像茶, 与体温和雨水的湿润交织在一起, 令人迷醉。
他吻了舒年, 舒年偏过头, 冰冷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但左朝见好像不在意亲吻他哪处,只是脸颊也足够了,轻柔而缓慢地啄吻,很快舒年就受不了了,轻喘一声,转回头来,左朝见便吻住了他的双唇。
他扣着舒年的腰,十指收得很紧,看似是无欲无求的冷心之人,他的吻却与外表截然相反,炽热深重,充满着浓烈的情愫,如漩涡般不断地诱人沉沦。
“唔……”
舒年忍不住抓住左朝见后背的衬衫布料,微微仰起头,露出脆弱的颈部曲线,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无法呼吸,眸中水光涟涟,有泪落下。左朝见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眼梢,将泪水吻去,就连泪水也要归他所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舒年的大脑一片空白,飘飘然的,像是在遥远的云端。
直到意识重新落下,他才发觉左朝见已经放开了他,而他正急促地喘息着。
很舒服的吻,只从感官享受来说,足以让人满心愉悦,舒年却猛地掀开左朝见,扼住他的咽喉,“嘭”地将人按在桌上,瞬间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左朝见没有反抗,由着舒年把他按住。
舒年瞪着左朝见,这人没事留下春.梦做什么?他不会任由这个梦境继续下去的,必须把左朝见打晕了绑起来。
要是还没用,他就把他们两个的作案工具全切掉,反正没痛觉,不要紧的。连工具都没了梦还怎么继续?他肯定会醒了!
舒年眼神冷酷决绝,正要动手,左朝见却突然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修长的手指覆过银质手链,指间可以看到蓝色猫眼石微微闪着光。
“舒年。”
他叫他,眸中冰雪般的冷色如春风拂来,徐徐消融,化为一池春水。
“我很想你。”
“……”舒年蓦地停下动作。左朝见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他的困惑很明显,左朝见说:“我们见过。”他顿了顿,“不止一次。”
舒年说:“我没印象。”
“是梦。”左朝见闭了闭双眸,望向他,“贫民窟的绑架。记得吗?”
舒年心里一动,隐约想起什么,仔细地打量着左朝见的脸,渐渐与记忆中的少年面孔重合到了一起。
他微微睁大眼睛:“你是……”
左朝见说:“你入了我的梦,救了我,我一直记得你。”
舒年有些惊讶。他确实是经常入梦,因为他天资出众,灵识极强,一到晚上睡觉时就不安稳,容易走进别人的梦,也容易被人入梦,就好比“他”。
可左朝见离世二十多年了,那时他还没出生,两人身处在不同的时间中,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与对方的梦境连接到一起。
他很清楚地记得左朝见的梦,他进过梦境许多次,第一次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他只有十岁。
梦境的起点是一间破旧的平房,推门而出,就会看到一大片贫民窟。贫民窟环境很差,街道逼仄狭窄,公厕恶臭熏天,无数蝇虫在空中“嗡嗡”乱飞。
居民们衣衫破烂,面庞瘦削,浑身脏兮兮的,但没有半分悲苦,只余麻木,连孩子的神情都是呆滞的,只剩下了生存的本能。
舒年推开门时,他们都会木然地注视着他,十岁的舒年远没有现在胆子大,前几次入梦都不敢和他们对视,低着头匆匆跑了,直到跑出贫民窟,梦也就醒了。
后来他几次进入这个梦,逐渐适应,开始在贫民窟中游荡。
这里的平房窗边大多堆满了杂物,很方便他扒窗户看,终于在一间铁皮房里,他看到了那个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少年,也就是梦境的主人。
舒年在初始的平房里捡到了一本学生证,纸张洇湿了,看不清名字,照片上的少年面容清隽,气质澄澈如水,一身深棕的学生制服,与房中的少年穿着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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