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阁先出一个杀了王上的刺客,后出一个许多年前就瞒着王后行事的阁主,碧血阁中究竟还有多少胆大妄为的叛徒,叫人不敢细思。
王妃第二日回过神来以后,一刻也没有犹豫,就派人围剿了碧血阁。
李藏名从大师兄口中听到王妃的举措后,沉默半晌,忽然一笑,颇有些苍凉的说:
“看来,王妃应该也猜到……阁主,或者不只是阁主,与万灵承天会有所牵连。”
李藏名杀了王上,那是仇恨引起的牵连,王妃就算对他怀恨在心,也没必要波及碧血阁其他人;而杜托心私自行事,固然酿成大祸,但也不至于为此事而大动干戈,要将整个碧血阁都连根拔起。
那必然是王妃意识到有什么不可饶恕,不能容忍的事情发生了。
当时灵域之中,李藏名用那一只黑色的灵蝶吸引了杜托心的注意,尽管对方只是瞬间的失神,但足够让李藏名抓住机会将其除去,杀人人杀,本就是一招见血的事情,抓不住对方转瞬即逝的破绽,死的就会是自己。
而李藏名抓住了这一点机会,也让他另外明白了一件事情,杜托心虽然亲手杀了庄迷梦,炼成[洗情明心经]的圆满境界,但他却不是真正忘记庄迷梦。
既然对庄迷梦还心存留恋,甚至用当年王妃派他前去亲手杀其好友的手段,来逼迫水苔,雀奴二人亲手斩杀自己,说明杜托心对王妃这样的逼迫仍然耿耿于怀。
说不一定,当年王妃也是因为要杜托心亲手杀了庄迷梦,才相信杜托心的忠心,让他修行[洗情明心经],并且一举提拔他做碧血阁阁主,把碧血阁全权交付给他负责,因为已经见证他的忠心,相信他不会为任何外物动摇。
但杜托心却仍然记得当年被逼亲手杀害好友之事,那么他对王妃的忠心就显得可疑了,至少李藏名不信他记恨当年之事,这许多年还会真正信奉王妃,甚至早已经变节也说不一定。
而若按照这个思路去设想,那么为何当年万灵承天再不藏头露脚,大举入侵霖州时,碧血阁却选择避而远之,就更解释的通了。
一个以暗杀万灵承天会成员为主的组织,却对万灵承天会的主力人员不闻不问,甚至有意避让,这本就是太过蹊跷之事。
若说是因为以前没彻底了解对方的实力,此刻才看清对方的实力远超过自己的了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才匆匆安排人撤退,虽然也能解释的通,而且被大多数人,包括王妃在内的人认同,但却不能够说服李藏名。
以己度之,同样与万灵承天会有仇,同样知晓对方的头目远不是自己的修为能够抗衡的存在,但李藏名却也忍不住想尽办法也要拼死一试,而不是想也不想就退缩逃避。
恨意既生,如东流之水滔滔不绝,从来不会因为对方实力过于庞大就再无波动,就此死心,就如浪花撞击山崖,又岂会因为山崖是屹立千年不到的庞然大物,就甘愿做一汪死水,平静无波,永不招惹?
那何必再提复仇二字,何必再谈对敌之事。
李藏名又连带想起他在碧血阁时最后一个任务,是去杀某位已经叛出碧血阁的成员,他去杀人的时候,正巧碰上万灵承天会的人,也找人前去灭口。
那时只以为是一个巧合,如今再想,却又不确定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碧血阁所杀之人,无一不是万灵承天会的成员,但,若那些被碧血阁所暗杀的成员也和这个人一样,本就是万灵承天会想要去掉的累赘呢。
若一切果真是杜托心故意安排,假借与万灵承天会为敌,实则是为万灵承天会剔除赘余,推及以往,未免让人胆寒。
但这些也不过是李藏名的推论与猜测,直到大师兄讲王妃下令覆灭整个碧血阁,他才确认自己的猜测或许就是成就发生的事情真相。
对于此事,李藏名的心早已经麻木,不过自嘲自己一番而已,王妃却不同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以为最忠心值得信任之人,却是背叛自己最彻底的人,王妃又如何能够继续容忍碧血阁的存在,碧血阁存在一日,就会一日提醒王妃,她这许多年心血竟然是为敌方做嫁衣。
人总是会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荒谬,但大多数时候,现实的真相,只会比猜测更加荒谬。
所以人心难测,世事无常,隐藏的事实摊开在日光下时,才会更让人无法置信,怒气会更加滔天。
碧血阁一夕灭亡,就更在预料之中了。
仿佛是一种宿命轮回,最后仍是一把大火结束了一切。
李藏名尚且有人收留,其余苟活之人流离失所,却又不知来日如何了。
但李藏名自己都前途无光,不知去路何处,又何谈再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别人的死活呢。
白云苍狗,各行其道罢了。
李藏名收回泛滥的神思,回应大师兄的后半句言语:
“等我大仇得报,或许可以找一个地方隐居种田。”
白尽欢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说:
“那你现在可以提前熟悉种田生活。”
话虽如此,但也不可能每天都只干这些事情,院子又不大,就算是每天把地翻一遍,也用不了一上午的时间,更何况花草蔬菜种上之后,也用不着天天都费心打理。
空闲时候,李藏名闲得无聊,便站在海边发呆,白尽欢是懒得陪他吹海风,于是只让那只水鸟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不要一时想不开跳海自杀就行了。
李藏名听到他说怕自己会觉得人生无望跳海自杀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
“我不会跳海自杀的。”
虽然他此刻心情郁郁,倍感迷茫,但还真不会想一死了之。
大概是为了不让白尽欢太过担忧,每日午后,李藏名也只是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顺便正好喊醒在院子里晒太阳午睡的大师兄。
但这一日却有些特殊,白尽欢是被冻醒的,醒来后发现天色已黑,夜晚的海风,当然是寒凉无比。
白尽欢左右张望,也没见李藏名的身影。
……不会真是想不开跳海了吧。
白尽欢略想了一想,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他洗了一把脸,还是决定出门去找李藏名。
月色大盛,更显得天高地迥,无边海阔。
天地海水,都笼罩在深浅不一的幽蓝之中,而在天地幽蓝的颜色笼罩下,海面上有一只白色的鸟振翅飞舞,山石上有一道青黑的身影握着一只木棍也跟着腾挪身影。
逸逸乎若鹤拂风,凌凌然如刀似剑。
白尽欢走到临近处静静观赏,美人月下起舞,怎么不算好景一份。
直到李藏名收招之后,白尽欢才开口说:
“不是让你静养么,不会从你出门就练到现在吧。”
“大师兄。”
李藏名收起手中的木棍,从山石上跳跃下来,走到了白尽欢面前,解释道:
“我只是看到那只飞鸟在海面之上起舞,忽然有些感悟,才一时兴起,并没有忘记你的嘱托。”
白尽欢哎了一声,说
“你知道就好——罢了,你伤势好的也差不多,想要复建——想要慢慢恢复旧日修为,也不是不行,记得掌握好每日休息的时间,今天天色已晚,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白尽欢便率先回去,李藏名沉默跟在他的身后,中途忽然开口说:
“大师兄,您教我的那套剑法,并不能够杀人。”
大师兄传给他的剑法,虽然也威力巨大,但最多也不过是震慑意味居多,却并没有很大的杀伤力道,属于无法让别人伤到自己,却也没办法让自己取别人性命的剑法。
这是君子修行的招式,却不适合他用,因为报仇是不需要做君子的。
白尽欢闻言,反问道:
“为何剑法一定要能够杀人呢,能够自保,不是已经很好了么,况且,你想要杀人的功法,碧血阁的招式还不够你使用么,你已经是顶尖的刺客。”
李藏名道:
“我不想再用碧血阁的功法。”
正如大师兄所言,他是靠碧血阁教给他的身法才成为顶尖的刺客,所以他才更需要一套能够杀人的剑法,最好能够完全替代碧血阁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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