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飘蓬:……
江飘蓬拍了拍手中羽扇,一时竟然不知要说什么好。
还以为他会讲什么能让自己意外的话,原来竟然是要提这么一个要求,都到这样的时候,自身都难保,竟然还绞尽脑汁去为所谓的世子争取活着的机会,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江飘蓬不以为然道
“一个没有龙脉的世子,还有活着的必要吗,还你需要为之效忠么。”
“那一条死去的龙脉,对你来说,还有带走的必要吗?!”
明济心几乎是接着他的话音回应,说话之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匕首,反手便抵在了沈循策的脖颈前。
他这样突入起来的一招,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甚至连沈循策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动了一下,便感觉脖颈处一阵刺痛,似乎有血流了出来,于是再不敢乱动,只是拼命转动眼珠看向明济心,眼中满是震惊与害怕。
寂静之中,江飘蓬先是一怔,而后颇有些无言以对,走动片刻,才摇头发笑道
“怎么,你是走投无路,所以心绪混乱了么,我以为你至少要用王大人的项上人头来逼迫我就范啊,结果竟然是要用碧龙部世子的命来挟制我么,可他的命,连带你们三个人的命,本就是囊中之物,是觉得这样做,能够威胁得了我什么呢。”
他身侧的王大人浑身一抖,小声的说
“大人,这倒不必了……”
至于周围身后的围观人群之中,亦是传出阵阵窃笑之声,是同样以为眼前这少年人疯掉了,
“真的什么也威胁不了你吗?”
明济心并不为这些嘲讽的笑声所动,只是注视着眼前之人说
“你知晓我苟活至今是为何故,我难道不知你们紧追不舍的原因么?不过是为了夺取世子身上的龙脉而已,但世子若死在此地,龙脉必会随之而散,世子亡故,身为臣子,我自然也不苟活,我等着数月逃亡生涯与今日功亏一篑,至少还全了我忠臣之名,但你们这数月为追杀我等所耗费之心血,却是完全白费!”
在对方开口之前,明济心又道
“又或者说,你也想和那个所谓的灵公一样,用所谓聚龙化神策来收集死后飘散的龙脉么,那就试试看吧,你选择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不过也是不敢挑衅王都而已,若你真敢选择在这里施展如此大的阵法,挑衅王都,那我自然无话可说,自当同世子一道,甘愿就此赴死。”
江飘蓬:……
此处已近卧苍,卧苍拱卫王都,若真在此施展聚龙化神策,且不说他还不到灵公的修行地步,若真在此铺下这等震天收地的阵法,那可就是直白的替灵公向王都宣战了,一城一州或许可骤得,然天下九州,天子之位……现在还不是谋取的时刻。
明济心……真是可惜,有此等心计,竟然生在衷心龙王部的明氏,简直是天意弄人。
江飘蓬的心间不由涌现出一丝遗憾与叹息,一时心中为明济心转圜如此之快的心计感慨,一时却又为他冥顽不灵的愚忠而感到可笑。
一个分明该是极为聪明之人,却又如此的愚忠,真是天下最为荒谬之事。
但话又说来,一个有无穷潜力之人却只执着眼前,就算是他再怎样天才,也不是什么值得过多在意的存在了。
既然如此,满足他一个愿望,也无不可。
江飘蓬长久地凝望着他,良久之后,才微微点头,道
“允了你的要求,也无不可。”
说完,便要开口起誓,却又被明济心打断。
“等等——你要按我说的来讲。”
明济心闭了闭眼,然后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要你江飘蓬以天道立誓,保碧龙部世子沈循策不死日月星辰之下,不死刀剑水火之中,不死毒蛊迷惑之因!”
江飘蓬:……
还真是考虑全面啊。
但这就是多余的担心了,龙脉既然已经到手,它的主人是死是活,除却明济心外,不会有其他人在意。
“如你所愿。”
江飘蓬话音落下,随后坐直了身躯,是十分敬重的语气。
凡是修行之人,若以天道立誓,那是将此誓言与自己因果报应牵连一起,出言必应,不可唯诺,如有违背,则会遭受无穷天谴。
他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立誓道
“我江飘蓬,在此以天道立誓,保碧龙部世子沈循策不死日月星辰之下,不死刀剑水火之中,不死毒蛊之因。”
说完之后,他又恢复原先散漫的状态,挥了挥羽扇,轻慢的说
“好了,陪你玩够,你也该满意了,销骨,带碧龙部世子回来。”
他说完后,沈循策便感觉一阵黑影涌来,而后胳膊一痛,那是被人握紧了手臂,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人以不可拒绝的力道快速拖着往前行去。
任凭沈循策怎样挣扎,也完全不能撼动对方一丝一毫,抬头去看,拖行他的人正是最开始一刀屏障劈开道路阻拦他们的刀客,他的身上散发出使人恐惧的戾气,不知杀过多少人才有这样摄人的压迫。
而眼睁睁看着距离敌方越来越近,刚才凝聚的勇气此刻一消而散,他不后悔,却也不能阻止自己为将要到来的灾祸而害怕担忧,他被拖着在地上滑行着,又拼命扭过头去,看向明济心,声音凄厉的大喊
“济心,你一定要救我,救我——啊!”
“一定要快点来救我——!”
“……”
一声声呼喊之声,隐没在逐渐离去的人群之中,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那好像是漫长的拖行,其实不过几个瞬间而已,唤作风销骨的刀客已经将他拖去牢笼之中,而后沉默的回到了江飘蓬的身侧。
身负龙脉的世子已经到手,江飘蓬果真信守诺言,立刻撤兵退去,但在离开之前,他居高临下的垂眸看向从沈循策被带走后就沉默不语的明济心,留了一句话给他。
江飘蓬的声音一字一句,轻飘飘的落下,而深深地坠入明济心的脑海与心脉之中。
他说的是——
“明济心,任凭你费尽口舌,用尽心机,到头来还是想保的一个也保不了,想做的什么也做不到,不过是……废物一个而已。”
费尽心机,几经周转,仍不过是临头一场空,满目尽摧残。
明济心站在原地,他身上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却是已经憔悴不堪,毫无生机。
身后,薛寄月一点点挪到了他的身侧,小声的问
“表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一定还有什么后招,来救沈循策吧。”
明济心:……
他还有什么后招呢,他不过是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什么也做不到的废物啊。
明济心自嘲的笑了一声,而后抚了一把脸,然后深吸一口气,勉强将精神重振起来,说道
“我们走。”
薛寄月迷茫道
“走去哪?跟踪他们吗?是不是再等一会儿好些,现在就跟过去应该很容易被发现——”
“当然是去簇锦,找你的父亲了。”
“……”
薛寄月张着嘴巴停滞下来,她反应了好长一会儿,才一点点的意识到明济心是什么意思。
然而明白了,却觉得更加费解,她急促的说
“我们不去救沈循策吗,我以为……你是缓兵之计啊。”
明济心却只是淡淡的说道
“现在不是救他的时候,倒不如趁着现在对方撤兵不再追击,抓紧时间送你回去安全的地方,况且,你与沈循策不是一向不和,他被抓走,你该高兴才对,何必留恋——”
“表哥!”
薛寄月猛地一喊,打断了他的话,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这是自己第一次这样大声的与表哥讲话,她企图从表哥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悲伤与痛苦,或者其他什么反应都好,而不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表情。
这是她的天才表哥,恐怕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他改色一分——不,天其实早已经塌陷过了,表哥也确实不会为之有任何情绪失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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