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寅的身份……难不成竟然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所隐瞒?!
齐经霜下意识转身,想要去找元寅问个明白。
然而往回走出几步之后,齐经霜却又停下了脚步,然后忽然回头,猛地朝城外奔跑而去,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涌现出十分强烈的不安。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这不安从何而来。
在他跑出城门,松了一口气之后,却听见一声几乎震碎耳膜的铃声,而后头顶阴影笼罩,一股花香气息涌入鼻息,齐经霜瞬间感觉体内灵气流动停滞下来,身躯好似千钧山石一样向下坠落。
他蓦然停下脚步,屏住呼气,以手撑剑,才不至于自己跌倒下去。
然而低头一看,却见地面繁复阵法若隐若现,抬头看去,便见一只巨大花形笼罩头顶,魔气在其中纵横穿梭,随时准备落下攻击。
齐经霜呼吸一重接过一重,铃声与香气萦绕周围,让他神思渐渐恍惚,而在模糊光晕之中,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缓缓行来。
齐经霜手指握在剑锋之上,簌簌下落无数鲜血,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却也让他获得暂时的清醒。
齐经霜吃力抬头,朝着来人看去,心间泛起阵阵凉意,知晓自己又被背叛了情谊,却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去问
“你来是救我,还是要杀我?”
“我给过你问我问题的机会,但你错过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你的问题,我不会再给你答案。”
元寅走到了他身前几步远,垂眸冷漠的看着他狼狈模样,淡声道
“但我可以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已经引起父亲大人的注意,我不杀你,旁者也要取你性命。但你你如今一身魔气,精纯魔灵之心,可全是我精心栽培而成,不过是我看你有趣,所以留你性命不予取用,但今日既然你非死不可,与其便宜另外几个,倒不如仍归我所有,你若要怪,就怪送你剑的那位吧,谁让父亲大人与其有怨恨,被其青睐之人,父亲大人必要其死。”
他手中的剑——
齐经霜垂眸看去,鲜血淋漓的剑身上,泛起层层血气,然另有金光流动,不曾被覆灭半分。
这是,大师兄送他的剑。
齐经霜沉默半晌,忽而自嘲一笑,轻声道
“所以你是果真是要杀我性命,然后吃我魔心?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我们算朋友了。
齐经霜说出几个字,却说不出下去了。
他以为和元寅怎样也算朋友一场,但在对方眼中,自己也不过是和其他魔物一样,不过是为其供出魔心,来让其修行的物品罢了!
这样的话若说出来,只怕更会让自己无地自容。
既是如此,其实也不必解释这样多,分明无情之魔,何必说的好像是无奈之举,难道是想要让自己与其共情吗,那也太荒谬了。
对食物说抱歉,讲说不想吃你却不得不吃,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而元寅听出来他没说出口的情绪,不会不明白为什么他说一半话停下,却仍然要出声否定他的自以为是。
“不是说过吗?不要信任任何的魔物,寄托任何的情谊在魔物身上,包括我在内。”
正是如此,不该再对任何人有信任了才对啊!
齐经霜蓦然弯腰垂首,看着近在眼前的地面法阵,涌现出阵阵不可遏制的痛苦与遗恨。
昔日一幕幕被背叛,被辜负的场景以不能遏制的速度重现眼前,与今日之景重叠交映,让齐经霜浑身燥热,头脑发昏,他似乎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嘲弄包围着他。
被论道会那群名门世家辜负陷害之后,竟然还对人有交好之心,而且对方还是魔,还是被骗了一次之后再被骗……
狠狠栽过跟头之后,竟然还敢一次又一次的交托信任相信善意,被刺的千疮百孔,是你活该。
你不来承受这些痛苦,谁来承受啊!
齐经霜怒吼一声,双眼泛起血红,他心怀无穷恨意,提剑朝着元寅冲去,带起厉风呼啸,然而他的身影却止步阵法边缘,一道道血线从天而降,连入地上阵法,入一道囚笼将齐经霜困在其中。
齐经霜一剑劈下,砍断无数血线,但随后又有新的血线连接起来。
砍之更坚,断之更密,无穷无尽,续之不竭。
而无可躲避的铃声与香气更是让齐经霜头脑发昏,灵气缓滞,甚至连魔气也丝丝缕缕被化解分散。
这是元寅展现出来的真正实力,传说中仅次于魔神的十二魔君之力,以往遇见的所有魔族实力不如其十分之一,而齐经霜也不例外。
这不是他能够破开的力量,尽管他有大师兄送的剑。
两两相望,视线被一簇簇越加密集的血线覆盖,直到完全遮盖,眼前只剩下血红,乃至归于彻底的黑暗。
元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齐经霜困于阵法之中,被一条条的血线挡住脚步,挡住视线,最后密密麻麻,裹成一只完全的血茧。
多久才会死呢,以齐经霜的修为,大概会久一点吧,但那也超不过一个时辰。
元寅看了一会儿,心中却生出莫名的茫然与厌倦。
他不想再看,于是决定转身离去,等一个小时之后再来解开阵法,取走齐经霜的魔灵之心。
只是在他转身而去,还没走出多少距离时,他却又听到了齐经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不拔另外一只剑吗?现在,我告诉你答案。”
怎会?!
元寅一惊,蓦然转身,便见那密不透风的血茧中穿透一簌簌金色光辉,一声声龟裂之音穿出,一道道裂痕蔓延血茧之上,直到布满整个血茧,便听见嘭的一声,血茧被完全摧毁,无数碎屑朝外飞溅,阵法也为之颤动不已。
齐经霜披头散发,双手持剑,脚下踩着血色凤凰,目光直直看向元寅,其中没有怨恨,唯有冷漠与杀意。
元寅心跳如鼓,他是十二魔君,此刻竟然感觉到逼命的危险,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齐经霜太过陌生。
再看他他手中所持之剑,一则圣辉湛湛,却萦绕血气,一则赤光烈烈,却流动金光。
第190章 一场赌约
灵气凝结,魔气散空,身如重山,心似乱麻,已穷途末路,用无可用。
齐经霜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任何的抵抗,剑也黯淡无光,然而一道道血线却依旧在增加。
血线从上至下,由外朝内一圈圈叠加,封住他所有逃生之路,封住他能够活动的空间,封住他的四肢,血肉,灵脉,灵台……
若说上场面临的是活命危机,今日才是真正的死亡降临时刻。
一道道血线刺入身躯之中,齐经霜绷紧身躯,一动也不能动,他分不清流下来的究竟是阵法血线,还是他自己的血/肉。
千念万念,没有念到竟然又被背叛欺骗,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竟要死的如此狼狈惨淡。
他错的太深,他实在不该,不能,不要再相信世上有可以交托信任的情谊。
可惜,怕再没有给他思过的以后了。
齐经霜闭眼垂首,一动不动,血也流无可流,似乎已经死去。
“小子,你若因此便垂头丧气,向魔物低头就死,那就真是我看走眼,你是废物一个!”
谁?是谁说话——
齐经霜神思昏沉之间,听到渺茫的声音响起,他想要抬头去看,但不过微微一动,便拉扯出一阵血线崩紧,让他瞬间头皮发麻,痛不欲生。
可是当他强忍疼痛去寻找声音来源时,周遭却漆黑一片,他看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生灵存在。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
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
然而当他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却看见了一道漆黑人影盘膝坐在自己面前。
对方不在身外,而在他的心间。
“你是——”
齐经霜先是迷茫,然后慢慢想起来他是谁了。
那个……被关在禅宗净心塔之中,走火入魔的人,也是附身自己,然后破开高塔,又杀了禅宗宗主的魔头。
哦,是了,这样说的话,他也骗过自己,他骗自己要给自己他的力量,但却是要趁机夺舍自己,出去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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