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掌门师兄已经逃也似的走了,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回到掌门专属的书房,鹤云栎关上门,坐在椅子里出神。
他一定是病得不轻,才会做那样的梦。
现在他要怎样继续面对师父啊!
他捂住脸,将头埋进桌案上的书册里,恨不得这就是个地洞,能让他躲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一直坐到勤务阁弟子下工的时间,鹤云栎依旧不敢回倚松庭。
他在宗门里左逛右逛,最终来到静思堂,找到了孟沧渊:“我这几天想和大师兄住。”
孟沧渊毫不留情地回绝:
“不行。”
“为什么?”
以他们的兄弟情难道连这点忙都不能帮吗?
相关缘由孟沧渊很难用语言解释。
他来到床边,躺到床上,一会儿横一会儿纵地摆了几个睡姿,然后收起脚,猛猛一蹬。
鹤云栎明白了。
——大师兄在说他睡姿很差,会把他踢下床。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
仔细想了想大师兄的实力,这一脚自己确实受不住。
孟沧渊站起来,再一次表示了自己不能接受鹤云栎的留宿要求。鹤师弟可是云霄派最金贵的宝贝,踢坏了把他拆了卖都赔不起。
他又比了几个手势:怎么不去找小师叔?
小师叔那么疼鹤师弟,必然是有求必应的。
鹤云栎哑了声,他没办法和大师兄解释,他就是为了躲避师父才不想回去住的。
可不回去就要找到收留他的地方。
如今二师伯和三师弟都不在山上,听剑阁没人;三师伯的闭关还没结束,小师弟原本跟着他住,后来师父受伤,为了给他分忧,大师伯便也把人接过来了,停霭阁也空了。
除了静思堂,鹤云栎别无他选。
而静思堂内大师兄是唯一的选择。
首先鹤云栎并不想拿这件事去打扰大师伯。
——除了怕被刨根问底,更怕大师伯转过头就将事情讲给师父听。众所周知,大师伯的嘴一向不严的。
其次,出于兄长的矜持和自尊心,他也不愿意去麻烦师弟们。
哦,还有弟子院可以呆。
但弟子院有公皙靳,现在的那里对鹤云栎来说是仅次于倚松庭的水深火热之地。
鹤云栎试图再努力一把,诚恳提议:“我可以打地铺。”
孟沧渊双手打叉,坚决拒绝:开玩笑,被发现他让鹤师弟睡地上,别说小师叔,师父都不能放过他。
局面又走入了死胡同。
鹤云栎一脸愁云惨雾,他不能将真实原因说出来,但也编造不出有力的理由来让大师兄改变主意。
只有执行备用计划了:在宗门内躲到师父休息了再回去。
而躲避的地方首先排除勤务阁。
师父一向是不准他因公务而耽误休息的,晚了定会来把他抓回去。
其次排除灵药圃和灵兽苑,这两个地方的记名弟子较多。
自己在里面闲逛太惹眼了。
藏书阁是个好地方。
他还可以借口是在给松松查治疗天寒之体的资料。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藏书阁有公皙靳。
不过公皙靳也不是一直都在。
先问问。
鹤云栎拿出玉简,给管理藏书阁的傅限传讯:【公皙靳今天在不在?】
傅限看了一眼正在给新设立的“百合”分类做标签的公皙靳,回道:【他休沐。】
鹤云栎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有个能去的地方了。
现在离藏书阁的关门时间还早,为了避免被弟子看到“掌门在藏书阁无所事事干坐”的情景,他决定等到快关门了再过去。
但冷静想想,现在这样也不是长远之计,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熬过了今天,他明天、后天、大后天……又要怎么面对师父呢?
他的胡思乱想越来越严重,再这样下去,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对师父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鹤云栎脑子里划过了持续半刻钟的关于“不可挽回之事”具体内容。
他长长叹了口气。
好在自己没有实战能力,就算付诸行动也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被逐出山门是肯定的了。
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或许离开一段时间是不错的选择。
他试探地说道“大师兄,你说我和三师弟一样,下山试炼几年怎么样?”
孟沧渊猛地抬起头,脸上三分震惊,三分伤心,三分惶恐,一分对未来的无所适从:
鹤师弟终于不要他们了?
云霄派会倒闭的。
他以后要上街卖艺了?
他靠自己能养得起师父吗?
悲凉的前景让他一脸凄然,活像即将被丢掉的“小狗”。
鹤云栎忙改口:“我就是说一说,大师兄别急。”
他根本放不下云霄,放不下师父。
孟沧渊松了一口气。
“你拿这话,帮我去试试师父的态度好不好?”
孟沧渊神情又紧张起来。
“不是真的!”鹤云栎解释,“就是试试师父知道我想下山后会怎么说。”
他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这样做。
但他想要师父挽留自己,想看到师父对自己的留恋。
孟沧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但出于兄弟情,还是点点头,掏出玉简。
“你就这样发——”
鹤云栎正准备说内容,便看到孟沧渊启动玉简阵法,发出了一条传讯:【小师叔,鹤师弟要下山试炼几年。】
剑修的手速本就快,而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孟沧渊更是极快。鹤云栎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呆了:“大师兄发了?”
孟沧渊点头:怎么了?不是鹤师弟让他问的吗?
虽说是他让问的。
但这措辞也太钩直饵咸了,师父怎么可能会信?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鹤云栎叹了一口气:“没事,谢谢师兄。我们等师父的回复吧。”
不多时,孟沧渊的玉简亮起。
【我考虑考虑。下个月前给阿栎答复。】
看到这条传讯,鹤云栎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师父就这样松口了?
没有一点舍不得他吗?
他的那点小心思,果然毫无希望。
另一头,应岁与死死盯着孟沧渊发来的传讯,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揉搓传讯玉简,发泄着不安与烦躁。
已经想要逃跑了吗?
他料到弟子会因为他们关系的变化而感到无所适从,会因为做了那样的梦而不敢面对他。
但离开,是最糟糕的情况。
为了避免进一步吓到弟子,他只能使用缓兵之计,答应考虑一下。
但下山?
他不会让阿栎成功的。
他何时说过阿栎的出师任务是下山试炼?
他不会放手。
或许面目狰狞,但从他明确弟子对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开始,摆在鹤云栎面前的路就只剩下一条。
——应岁与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咔嚓”一声。
手里的传讯玉简被捏成了碎片。
应岁与松开手,片片碎玉掉落。
阵法核心还在,换个玉简就行了,不用更换讯印。
……
鹤云栎踩着关门的时间来到藏书阁,在门外又一次确认了公皙靳不在才踏入阁内,而收到通风报信的公皙靳已经先走一步了。
两人微妙地在这件事上同步了。
向傅限表示自己会关门后,鹤云栎便让他回去了,之后独自一人在藏书阁内闲逛起来
之前他嘱咐的新分类已经归类好了,上面贴着“百合”的标签。
为什么叫百合?
鹤云栎不解,抽出一本,翻开看了看。
书不能说写得不好,但他也确实不能理解其趣味所在。才看了几个章节他便将书放了回去。
他继续往前,绕着藏书阁走了一大圈,很少停下脚步。
——他现在并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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