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当时看书的时候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斩杀黑狼,吹牛吧?
可现在看起来,真不是何琰杜撰的。
而且历史转了个弯又回到了这一出吗?
“小殿下该不会已经……”
“不,殿下应该就在附近。”萧暥道。
武帝那么牛逼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几人都刀剑出鞘,往丛林深处探入。
果然在离开马尸几十步外,萧暥看到了那个清瘦的少年。
魏瑄站在一处余焰旁,全身紧绷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一棵烧焦的黄杨树,手中攥着一把小刀。
“殿下。”萧暥在他身后轻声呼喊。
夜风缱绻,让他的声音也透着丝丝凉意。
魏瑄双肩一颤,蓦地回头,余焰照着他苍白的脸色,惊惶的眼色中顿时涌起莫名的情绪,眼睛黑得清亮。
他缓缓向萧暥摇了摇头。
随即萧暥就看到了他的正前方的黄杨树下,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头黑狼,漆黑油亮的毛色完全融进了黄杨树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地在浓烟和夕光里踱步。
卧槽!这个世界的狼都长得像耕牛那么大吗?
可这个念头还没转过,那头黑狼已经一纵而起,带着一阵疾风凌空向他扑来,萧暥早有准备,挽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破风而出,正中狼王的一只猩红的眼睛,那野兽当空长嚎一声,跌落在地,抽搐起来。
乘着这个时机,萧暥策马上前。一把抓住魏瑄的衣衫,就将他提上马背。
“撤!”他对两名羽林道。
他话音未落,密林和浓烟中突然又窜出七八头狼,疾如闪电般向他们扑来。
萧暥反应极快,嗖嗖嗖一连几箭射出,箭无虚发,就近的几头黑狼扑扑倒地,激起林间树叶尘土飞扬。
那两个士兵也立即反应过来,齐齐射击,箭如急雨般发出。
此时,天色已暗,林中寒雾弥漫,纵然萧暥目力再好,视线也只有四五米,看不真切。
荒烟寒雾里,到处有绿幽幽的眼睛如鬼火般快速晃动。几人边战边撤,很快就散开了。
萧暥察觉不妙,这些狼很狡猾,他们是在采取分割包围的策略。先把他们分开,然后逐个吃掉。
就在这时,忽然头顶的树丛一阵簌簌摇曳,一道黑影从老树的枝丫间嗖地窜出。
卧槽!还搞偷袭!
萧暥策马纵身跃起,反手一箭就将它凌空钉在了树干上。
让你偷袭!
然后他一夹马腹,向林间疾驰而去,身后的狼群依旧紧追不舍。
林间道路崎岖颠簸,不时有被烈焰火烧断的木头当空砸下。好在萧暥的骑术绝佳,在迷雾的围困和狼群的包抄中,左右突围,只觉得耳边风声如雷。
“抓紧我。”萧暥对魏瑄道。
他这马术已经超过高阶特技表演了,他怕魏瑄被颠下去。
魏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手指扣进了萧暥腰间的革带里,这才感觉到萧暥的腰是真的细,手指和革带间竟然还有空余间隙。
他的脸也紧紧贴在萧暥的背上。几乎能感觉到他策马奔驰时剧烈的心跳。
萧暥好像感到有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把生死都交付给他。
对魏瑄来说,这一刻确实就是生死之托。
他一直知道这个人很强,不可战胜的强大,他一定会带自己出去。
青鬃马速度极快。
萧暥渐渐听到了隐约的流水声,心中顿时一沉。
他看过地图,记得围场内是没有水流的,难道他们已经偏离营地那么远了?
这些狼似乎是有意识地将他们驱赶到这里!?它们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萧暥突然看到眼前的烟雾一散,隐约露出对面黑黢黢的山脊来。
不好!这里有道断崖!
他急忙拉住缰绳,可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中,他抱住魏瑄纵身一跃,后背重重撞上岩石。
他不顾钻心的疼痛,护住魏瑄在树丛里就势一滚,身上的衣物被荆棘和枯枝撕开好几个口子,疼得浑身发凉。
“殿下没事吧?”他忍着喉咙里翻涌的甜腥味,问魏瑄。
魏瑄摇头,落地的一刹那,他被保护得很好,连擦伤都没有。
再看刚才的断崖,那匹青鬃马怕是已经坠下山崖了。
萧暥用火折子点亮了旁边的一堆枯枝,做了个简易的火把。柴枝很潮湿,火把烧不旺。
他沿着断崖边缘照了照,往下看去,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
这匹马是魏西陵在安阳城送给他的,没想到从安阳城一路陪伴他到这里的老伙计就这么没了,他心里不是滋味。
可是没有机会让他哀悼一下,黑暗中,那些绿油油的眼睛像鬼火聚集起来,迅速逼近。
魏瑄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臂,“将军。”
“别怕。”萧暥道。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啊!手中的火把越来越暗,狼群越来越近。
荒野求生里可没说怎么应付现在这处境啊!不要说他这个战五渣,就算是原主那么彪悍的人物,这种情况下也要歇菜吧!
他们被逼一点点后退。
火把已经奄奄一息,狼群近在咫尺。再点一个也来不及了,那么微弱的火光起不到任何威慑。
领头的是那只独眼的狼王,黑暗中一只独眼里闪着怨毒。
魏瑄吓得后退一步,紧紧靠在萧暥身上。
寒夜里,站在悬崖边,萧暥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殿下,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雨夜破庙里劫持匪首时一样镇定自若。
沙场金戈铁马,狼烟里几进几出的人,这种场面算得了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小魏瑄没有来地心里有了底气,重重嗯了声。
黑暗中,萧暥似乎轻笑了笑,“那么臣就要带着殿下赌一把了。”
说着他忽然低下头,双臂将魏瑄拢到了自己怀里。
漆黑的寒夜里,他的声音近乎温柔,“抱紧我。”
魏瑄闻言什么都不想了,紧紧抱着他的腰,呼吸间都是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接着,火光终于忽地一下熄灭了。
魏瑄感到脚下一轻,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整个人好像飞到了天空中,耳边呼呼的尽是山崖里湿冷的风,身躯急速地下坠。
他竟然带着自己跳崖了!
一时间魏瑄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紧紧抱住萧暥,永远都不放手。
第24章 屠狼
魏瑄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岩洞里,躺在火堆旁,火烧得很旺,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烘烤得半干了。
萧暥就坐在他身边,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半湿地贴在身上,领口隐隐可见明晰清透的锁骨。他手中捏着一根枝条,正在拨旺篝火。
火光映得他的脸颊和下颌,如寒冰般微微透明,仿佛将早春的料峭里染上了夕阳的柔和,他双眸微敛,慵倦如兰,眼尾一撇暗红飞渡,如烟似媚,染尽风月无边。
魏瑄刚刚醒来,一时间看得屏住了呼吸。
忽而萌生了个念头:好像在这汹汹乱世里,只要能守住这副容颜,便是岁月安好,人间美满了。
萧暥察觉到他醒了,偏过头:“殿下,感觉可还好?”
“哦,我无事。”魏瑄慌忙道。
他确实什么事也没有,从悬崖跳下来的时候,他纯粹是被吓昏的。
魏瑄有些窘迫,转而问,“将军怎么知道这悬崖下有个深潭?”
“静水流深,谷中的风湿冷,水声却不大,所以我猜有深潭,于是赌一把。”萧暥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倦色,语调却非常轻松。
这个人的果决魏瑄是知道的,能快刀斩乱麻一举剿灭一场兵变的人,当然也能在狼群的围攻下孤注一掷,绝境求生。
但现在这个人稀松平常地跟他说起这些来,还是让他听得惊心动魄。
其实萧暥哪有那么神勇。
他只是在比较了一下被狼群咬死和跳崖摔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被咬死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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