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尖刻地评论,“胡言乱语。”
“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
“混账!”桓帝把手中的书掷到魏瑄身上,“这是朕书中所写的吗?”
魏瑄也不躲,如实道,“不是。”
魏瑄过目不忘,但桓帝这书通篇的屁话。他实在不想说啊。
桓帝书中长篇大论写着君王是天子,是上天派来匡扶社稷的,是所有臣子的榜样,君王所说的话,臣该奉若神明,无条件执行,等等,核心内容是皇帝是神明是天子,不会犯错,皇帝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皇帝比你爹还要亲,就算皇帝让你死,那也是为了你好。你赶紧去找块石头。
桓帝阴阳怪气道,“好啊,看来抄一遍你还是记不住是吧,来人。”
接着几个宦官就抬着好几块石板放到了殿外的庭院里。
魏瑄心头一沉,预感到不妙。
桓帝把一把刻刀扔在案头,“既然让你抄写记不住,那么就刻上去罢,反正朕的著作也要刻碑立传,流传万世的。”
然后对身后的两名宦官道,“你们留在这里,监督晋王刻碑。”
桓帝走后,魏瑄看着整整五块硕大的石碑,只觉得窒息。这要刻到什么时候?
苍青咬着草茎,“魏瑄,那老皇帝什么毛病?他还没死,就急着刻墓碑?”
魏瑄没理他,拿起刻刀,看了眼身后那两个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宦官。
离开七夕的沐兰会只剩下不到八天了。
必须想个办法出去。
*** *** ***
在大梁,很多人都不知道怀远客栈是盛京商会名下的。因为他名义上的东家挂在淮安名士翟非。而且怀远楼客栈的风格上极为简淡,和盛京商会奢华金贵的风格相去甚远。
自从清凉观被查封以后,王戎来大梁都住在怀远楼。
傍晚,掌柜的带着一名衣衫华贵的先生进入客舍时。
王戎正在客舍里独自下棋,头也不抬道,“你总算肯来见我了。”
“我这几天忙于筹办尚元城的沐兰会,脱不开身。”容绪说着把幕篱扔到一边。
天气炎热,他掏出帕子抹了把额角,自顾自就去倒茶,“兄长来大梁住了也快五日了,是打算入朝为仕?”
王戎冷笑,“我这把年纪了,还跟刚入仕的毛孩子去争?你也不用赶我,我把事情办完就回去。”
容绪叹了口气,“兄长为何执迷不悟,眼下的局面就是最好的局面,萧暥允许王家在盛京不用入朝,允许王家的生意发展壮大。”
王戎脸色猛沉,扔下一枚棋子,“二弟的眼中就只有生意?你忘记了么,王氏的富贵牡丹曾经刻在大雍朝的庙堂之上!”
王戎对于这个庶弟,从心底里还是带着一丝鄙夷,庶子就是庶子,眼界只有芝麻米粒大,从骨子里就是个小商贩,做不了大事情。
容绪起身端了一杯茶,恭敬奉上。
王戎刚接过来,喝了口茶脸色稍缓。
就听容绪道,“兄长,茶满则溢,我以为王家现在的状态才刚刚好,我想为王家经营的是累世之业,王氏的富贵牡丹虽然不能盛开于朝堂之上,却能开遍九州岂不是更好?”
王戎重重把茶杯顿在了桌上,“那么萧暥已经拿下了襄州,二弟知道吗?”
容绪微微一怔,“襄州?萧暥去襄州了?”
王戎面目阴沉,冷哼了一声道,“萧暥这次是收拾了禄铮和朱优,夺了他们的地盘,下次就要轮到王家了,等他拿下西京时,二弟眼中仍旧是只有你几斤几两的生意罢!”
容绪凝眉一想,问道,“兄长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王戎道:“西北来的消息。”
容绪立即反应过来,道:“兄长,曹满虎狼之人。兄长莫非想与曹满合作?”
王戎道,“信中还道,萧暥在襄州屯田练兵,他想做什么?不就是要打仗?萧暥当年允许我们留在盛京,给予王家经营商会的便利,那是因为他实力不足,我要稳住我们,现在他拿下了襄州,只要站稳脚跟,他的羽翼就丰满了。”
容绪沉默不语。
“江南商会的齐掌柜,杜东家都在准备财货,据说是萧暥要将安阳城建成第二个大梁。”然后他看向容绪,“萧暥没有给你发南下的照会吧?”
容绪眉心微微一跳。没有。
王戎不紧不慢道,“这不是明摆着,他这是要架空盛京商会了。二弟你这些日子替他费心劳力经营尚元城,这一番心血,看来他并不领情。”
容绪打断他,“兄长此来到底要做什么?”
“你主意多,我要你帮我想想,怎么样让北宫浔在大梁城里出事?”
容绪眸中精光一敛,“兄长打算拖北宫家下水?”
王戎冷笑:“西北有曹满,东北有北宫,我看他萧暥还有什么精力跟我们斗。”
容绪凝眉仔细思量了片刻,“近来的沐兰会上有马球赛,我听说北宫浔喜好马球,必然会参加。”
王戎恍然,“二弟是想让他在球赛上,马失前蹄?”
容绪道,“马球赛碰撞激烈,赛场上若有意外非死即残,但仅仅这样还不能赖到萧暥的身上,只能是管束不善罢了,所以还得再点一把火。”
*** *** ***
这几日,屯田令顺利推行,在几大家族的带领下,襄州的豪强士族们纷纷出售圈占的土地。
但不出谢映之的意料,萧暥很快又没钱了。
不过某人骚操作多得很,他一边让尚元城赶快给他充钱,一边又推出又一轮的新政:五金一亩田地,官府出三成,百姓出两成,土地上所获收成,也将按这比例分配。
穷得掉毛的某狐狸,就想出了让百姓出钱买地的馊主意。
此新政一出来,襄州百姓奔走相告,踊跃购买田产。两金就能买一亩地,所获分得将近一半,哪里来的好事!
百姓们得到了土地,这种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谢映之又使玄门弟子教导百姓耕种,以提高亩产量。随着襄州百姓安居乐业,萧暥在民间的口碑也水涨船高。
萧暥暗搓搓地算了算,到今年的年底,岁粮收不完了嗷!
粮仓搞定了,就要扩大招兵、练兵。军功令也亟待推行。
伤还没好利索,萧暥就提着一罐子小松子,迫不及待去犒劳一下魏大大。
没料到却扑了个空,魏西陵去校场练兵还没有回来。
天气炎热,为防止士兵中暑,魏西陵将练兵的时间定在清早卯时至辰时,午后申时至于酉时。
萧暥感慨,这么热的天还在练兵,魏将军真是劳模!于是打算坐等。
魏西陵的书房很简朴,一看就是军人做派。
隔扇屏上绘着军事地图,案头整齐地放着兵书简册,旁边陈设的铠甲刀剑,萧暥左右转了一圈,真的是除了地图兵书铠甲,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他不由心中叹道,此人可真是无趣啊!连一点个人爱好都没有吗?
萧暥在案前坐下,磕了一会儿小松子,就看到案上压着几张纸,手又开始欠了。
片刻后,魏西陵的案头就蹲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小跳蛙。与周围严肃规整的环境格格不入。
心灵手巧的某狐狸搓搓爪子,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开始玩得飞起。
但也怪他这手艺太好,这纸跳蛙一蹦老高,居然从案头弹起后,蹿到了兵器架下面。
唔,这就尴尬了。
他得爬下去捡。
兵器架下很暗,萧暥的脸靠近玄冷的铠甲,才能勉强把手探进去,一番摸索之下,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冰凉溜光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萧暥探手一捞,就把那东西取了出来,这一看之下,萧暥顿时一愣,竟然是个酒坛子!
这兵器架后面居然藏了一坛酒!
等等,魏西陵不是军中禁酒吗?
这人也太表里不一了哈哈哈,自己居然带头藏酒!
萧暥心里一边严肃批判,一边迫不及待打开酒封。
一股醇厚的酒香就飘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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