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严冬,城前积雪数尺。风中,大雪扑面。
雪色映着魏西陵寒霜般的脸容。
一支箭咔嚓地折断,落在他脚边的雪地里。
魏西陵冷然道,“我的生死与他人无关。”
随后再不看他一眼,跨上战马,绝尘而去。
萧暥双眼微微睁大。他人……
他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才徐徐抬起手按着胸口,弯腰捡起那支折断的箭。那双向来清利逼人的眼中,流露出片刻的茫然。
原来早已形同陌路。
城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再望向那人的去路,大雪早已将马蹄痕掩盖。
萧暥心口一阵莫名的惊痛,猛然回过神,就听到了城楼下人沸马嘶、杀声震天。
魏西陵已经指挥大军,攻破了外城。直逼内城的城门。
一时间,萧暥有些恍惚,分不清刚才那一瞬涌入脑海的是原主的回忆,还是从书上看来的片段。
不过那如针锥扎入般的隐痛,倒是提醒了他这前几日受的伤还没有养好。刚才勉力开弓,已经牵动了伤势,他得悠着点了。
“萧暥,是萧暥!”
这时禄铮的部将中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
“不然这九州天下还有谁能有这箭术?一箭摘星。”
这话一出,顿时城楼上的人炸了锅,纷纷惊惶不安。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个人影猛地突出重围,像一头夺路而逃的困兽般,不顾一切冲向城楼边。
萧暥猛然抬头,目光急掠而去。
是禄铮!
他刚才不是昏倒了吗?
难道是装的?
萧暥这才意识到,必定是因为自己身体虚弱,刚才那一记肘击怕是力度不足,禄铮根本就没有昏死过去,而是一直在装死,等待时机逃脱!
此刻禄铮一脚踏上城楼,随即翻身一滚,竟然就跳下了两丈余高的城楼。
卧槽,这货疯了吗?跳楼自杀?
萧暥紧跟着奔到城楼边,就见禄铮偏好就砸落在了城墙下一队经过士兵身上。
那些人已经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被压地筋断骨折嗷嗷惨叫。
禄铮就地一滚,站起身,什么事都没有。
萧暥心中一沉,看来他是计算好的时机跳下,就拿这些士兵当了肉垫!
眼看禄铮赶上几步,又把一个骑马经过的士兵拖下战马,自己则翻身上马就要夺路而逃。
绝对不能让这货逃了!
情急之下,萧暥左右一看,只见到刚才被他射断了的长索正垂落一段在不远处的屋脊上。
他当机立断,飞身跃起,抓住了长索的一端,凌空一荡。
他的身体本来就轻盈,这一荡去,仿佛空中展开羽翼滑翔的雨燕一般。轻灵地拂过月光下的一片檐宇,穿过街巷。
他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就稳稳跨落在一匹飞驰的战马上。那战马发出一阵嘶鸣,纵跃出去,急追禄铮而去。
此时,城中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士兵。
城门前传来冲车撞击城门的阵阵轰响。
一个城门吏一边急匆匆跑下城墙,一边大吼道,“顶住城门!把不用的战车都开过来抵住,就算用肩膀抵也要将城门给我顶死了!绝不能让他们撞开城门,快去!”
另一头,数百名士兵推着战车,叠成人墙死死抵住城门,却禁不住那城门已摇摇欲坠。
而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小酒馆后,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车夫模样的人倒毙在地,当胸一刀没了气息。
禄铮将刀上的血在身上擦了擦赶紧,就要弯腰去扒下那个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他这一身绫罗绸缎实在是太扎眼,得换一身平民的粗布衣裳。
可他这衣服还穿了一半,就听到一阵马蹄疾声。
他一个激灵心道不妙,也顾不得衣裳了,光着膀子翻身上马就要夺路而逃。
萧暥哪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腾空跃起,横纵穿跃过街巷,同时长剑出鞘,如一道白虹贯出。
禄铮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眼见逃是逃不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双眼通红横刀劈来。
电光火石间,萧暥剑势突变,如龙蛇飞舞,倏地一荡,一道凌厉的寒光划过,禄铮只觉得右手腕一热,一股鲜血喷溅而出。钢刀咣当一声坠地。
“拿下。”萧暥对后面上来的几名锐士道。
禄铮龇牙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如困兽般不甘地盯着萧暥。
此人眉如飞墨流烟,一双眼睛清利如刃,眼梢挑起三分邪媚,看得人心胆俱裂,怎么也无法和柔弱如细柳扶风的沈先生联系起来。
片刻后,禄铮就被困得结结实实扔在了马背上。
“带走。”萧暥道。
但是他话音未落,忽然□□的战马焦躁地来回踱步。
动物在黑暗中的感官往往要比人灵敏很多。萧暥心中暗暗一惊,难道这附近有什么东西?
他一念及此,忽然间就觉得背后一股腥风扑来。
萧暥想都不想,反手一剑疾掠而去,剑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随即就听一声闷嚎,剑锋贯刺入了什么,腥臭的血浆溅起。
卧槽,这什么东西!野兽吗?这城里有马戏团?
可是就算萧暥的目力再好,在黑暗中他也看不清,他身边的锐士都噌地拔出剑来,迅速聚拢护卫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黑暗中又是一阵嗷呜的低吼。
紧接着旁边一面破檐忽然掀开,一条黑影窜了出来,带着腥风扑向挡在萧暥身前的一名锐士。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同时手中长剑如电凌空扫去。
只听黑暗中嗷呜的一声惨叫,那东西吃痛后发怒了,转而向他扑来,萧暥来不及回护,冷不防肩头一凉。
嗤的一声布料碎裂的声响,衣衫从肩膀到胸前被扯下了一大片。直接给他撕成了漏肩装。
泥煤的!这到底是什么野兽!
“去光亮处!”萧暥断然下令道。
这地方漆黑一片,敌暗我明,实在太不利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乱兵,火光人影,纷乱晃动。
萧暥刚率领数名锐士冲出窄巷,眼睛还没有适应忽然变亮的光线。就见街口火光下站着一人一骑。
那人一身重甲,像一尊凶神恶煞挡在路口,粗壮的胳膊上缠绕着一圈圈黝黑的铁索,末端赫然悬挂一枚硕大的流星锤。
正是那黑甲人。
而他的旁边围着一群……
萧暥一怔,这是半兽人?
这些人的模样不人不兽,脸上身上都涂着夸张的纹饰,身躯异常高大粗壮,肌肉块垒分明,特么的活脱脱就是指环王里的半兽人啊!
所以刚才袭击他们的是这些人?
等等,他豁然想起何琰的书里好像提到过。
在北狄的一些原始的部落里有一个叫做浑图部的,这个部落流行一种巫术,将幼童从小就给野兽抚养,长大后半人半兽,凶猛异常。
这种巫术和苍冥族的驭兽术不同。驭兽术是驾驭驱使野兽,这种巫术是直接将人变成了兽。
这种‘半兽人’智力低下,固执蛮横,但是凶猛异常,会使用刀剑等武器,比野兽更加危险。
当时他看书的时候,还以为何琰是瞎胡扯。没料到真让他遇上了!
那黑甲人盯着他的目光阴狠,就像粹毒的利器。
他声音低浑,“把铁鞭还给我!”
萧暥眼睛微微一霎,奇道,“什么铁鞭?”
“还在装蒜!”黑甲人眼色顿时猛沉,“你适才在酒宴上趁我饮酒时,窃我的铁鞭。你敢不承认?”
萧暥立即道,“我就看了看,没有拿。”
那黑甲人料他也不会老实交代,狠厉道,“不肯交,就杀了你,再搜你的身!”
随即他那阴狠的眼神就落到萧暥光润的肩头,“反正你这衣裳也破得差不多了。”
泥煤的还要扒了搜?丧心病狂啊!
萧暥赶紧就伸手去拉起自己岌岌可危的衣领。
就在这时,身后又是一阵腥风掀起,两头兽人从他身侧,斜后方两面夹击,同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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