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天台戒备森严,凭自己之力绝对难逃出此处。
这一回恐怕是真的要凉了……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还能不能穿回现代?
服软不可能让这伙人打消杀意。
想到这里,自觉死到零头的江玉珣直接破罐破摔。
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好啊。”
以为他会哭着求饶的巫觋动作随之一滞。
下一瞬,江玉珣忽然提高音量,用略为沙哑的嗓音大声道:“聆天台自称能听到玄天旨意,那我问你。你当了这么多年巫觋,究竟听到了什么?”
江玉珣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台上一遍遍回荡。
他的笑容里满是嘲讽。
摇动的烛火照亮了他漆黑的眼瞳,方才的江玉珣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
可是现在的他,眼眸中却忽地迸发出了勃勃生机。
滚烫如火。
“咳咳……尤其是你,商忧。”
说着说着,江玉珣竟然用手扶着祭台艰难地站了起来。
末了趁着巫觋出神的瞬间,重重地将对方的手打到一边。
他摸着黑,一步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铁链的轻响。
江玉珣受了伤,声音并不算大,但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身为司卜,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所谓的‘聆天’究竟是什么。”
不远处,商忧没有说话。
而是沉默着缓缓攥紧了手心。
江玉珣明明是个阶下囚,随时可能被送去见大司卜。
可是他整个人的气场竟完全不处于下风,甚至还步步紧逼,质问着不远处的众人。
聆天台虽然闹起了内讧。
但是司卜也是不江玉珣随便能质问的人。
背后那名巫觋终于缓过神,朝着他所在位置走来。
凌乱的脚步声与铁链摇晃生出的“哗啦”声混在一起。
如巨大的钟锤,向人的心脏重重撞去。
担心对方捂嘴,江玉珣不由咬紧牙关大声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年来你们压根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过,你们比任何人知道自己在装神弄鬼!”
同时伸出手重重地按在了心口上。
江玉珣的心口正不自然地急速起伏。
脖颈间的血管,都突突地跳动了起来。
话音落下,江玉珣的嗓子里突然冒出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胸口也像刚跑完一千米似的灼痛起来。
沙哑的声音在祭台上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杀了他——”
祭台前忽然传来一阵怒吼。
下一刻有寒光从江玉珣的面前闪过。
而他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脱力,重重地坐在了满是血污的祭台上。
在他的背后,站在商忧那一边的巫觋连忙上前去拦。
方才静了一会的众人,再一次陷入对峙,甚至提起手中武器打了起来。
耳边瞬间一片嘈乱。
借着陶灯微弱的光亮,江玉珣看到了一把长刀。
有人正疯了似地提着长刀向自己砍来。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给我个痛快的,总比当什么人牲好。
长刀划破空气。
利刃刺入皮肉生出的闷响,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江玉珣的耳畔。
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
怦怦——
江玉珣蓦地睁开了眼睛。
朝他而来的巫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鲜血。
呆呆地低下头,只见一截银白的剑刃穿透自己的身体从胸口刺了出来。
下一瞬,便失去所有意识,如烂肉般摔在了祭台之上。
江玉珣抬眸向他身后看去。
祭台另一端,无数盏烛火在此刻亮起。
一身玄衣的天子正负着烛火而立,垂眸看向自己。
浅灰色眼瞳中是还未敛起的杀意。
在一瞬间,寒过了昭都的漫天霜雪。
……应长川?
他怎么真的来了?
怦怦,怦怦——
江玉珣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拼尽全力将血液泵向全身。
险死还生,他的心跳从未像此刻这般快过。
伴随着一阵巨响,江玉珣的左手忽地一坠。
等他反应过来时,方才禁锢着他的铁链已被砍断,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江玉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该不会是我死前的幻觉吧?
下一刻,天子缓缓俯下身去。
等江玉珣缓过神来时,一件沾染了淡淡龙涎香的狐裘,便已被应长川轻轻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温热的感觉瞬间将他包裹。
应长川的唇边终于漾出了一分熟悉的笑意。
与此同时,忽有人狼狈地从远处跑是“血洗”也毫不为过!
祭台上一片死寂。
片刻后,慵懒的语调再一次于众人耳畔响起。
应长川轻轻替江玉珣撩起压在狐裘下的长发,终于起身漫不经心地笑道:“孤替司卜大人清理门户,有何不可?”
前话间,上百玄印监从祭台外涌了进来。
方才叫嚷着要杀江玉珣的巫觋,已被押在了刀下。
意识到大势已去。
其余巫觋愣了一下,纷纷腿软跪倒在地,作势要向应长川行礼。
但是天子却未多给他们一个眼神。
应长川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名年老的巫觋,旋了一下手上的玉戒笑着说:“巫觋大人的打算,孤已知晓。”
“想来大司卜这些日身边无人服侍的确寂寞……既然如此关心他,那不如由你等充当人牲,去陪伴大司卜吧。”
最后直接点名道:“不知少司卜意下如何?”
应长川的个子本就极高,此时更是站在祭台之上。
他回眸向众人看去,眼中满是漠然的笑意。
在此之前,从未有巫觋充当过“人牲”。
应长川的话完全是将聆天台百年颜面扔在脚下任人踩踏。
但是此刻,祭台四周竟然无一人敢有异议。-
有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烛火飘摇。
更吹得祭台上的血腥味肆意飘散。
此时,商忧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皮肉之中。
他咬着牙抬手行礼:“……是,陛下。”
鲜血顺着掌心流入衣袖。
祭台周围的巫觋,也随他动作一道重重把头磕向地面。
应长川再未多看他们一眼。
他再一次俯身,把江玉珣从地上扶了起来。
过于宽大的黑色狐裘,有长长一截拖在了地上。
已经烧得晕晕乎乎的江玉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摆手。
末了下意识弯腰,想要提起衣摆。
应长川自己倒是并不在意:“不必。”
江玉珣强行提起精神,默默从应长川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腕,尝试着站稳走下祭台:“陛下,臣自己可以……咳咳,臣身上沾了血污。”
聆天台的祭台上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血腥味重得无法忽视。
说话间,祭台外石质甬道内的灯火也全部亮了起来。
入眼竟然是一片棕褐。
……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江玉珣看清,忽然有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背,虚落在了他眼前。
与此相伴的还有一阵淡淡的龙涎香。
江玉珣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推开应长川。
对方却如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淡淡道:“甬道内是人牲。”
……!
江玉珣的手指瞬间一麻。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天子轻轻捂着江玉珣的眼睛,缓步走向甬道:“是前朝人牲,用来为祭台增添灵气的。”
方才那些棕褐色的物体,都是前朝留下的经过特殊处理尸体。
……不愧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皇帝,应长川看到这一幕竟还能面不改色。
知道甬道内是什么后,江玉珣立刻打消了将应长川手扒拉下去的念头,乖乖地把手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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