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走到了被他们刻意空出的主位旁。
“是,大人!”
军帐内坐的都是负责屯田的军人,最低也是千夫长一级的人物。
被这么多人用敬畏的目光盯着,江玉珣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了许多。
他一边调整坐姿,一边学身边人的样子假装严肃地拿起了桌上的碗筷。
同时忍不住用余光向下瞄去。
坐到主位之后,江玉珣忽然生出一种学生时代上讲台的错觉。
下面发生的一切全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他的眼底。
……你们偷看我的视线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应长川平常就是这样被人看着的吗?
他真的一点也不尴尬吗。
被盯得吃不下饭的江玉珣,实在忍不住随便抓了个话题问:“……此次移民实边何时开始?”
前朝实行“封禁虚边”政策,大周并不想延续这一套策略,而是打算从昭都附近迁移百姓屯田充实边境。
此策元日期间已经定下,落实的时间应该就在最近。
千夫长的话言简意赅,“回江大人的话,清明节后开始。”答完便立刻闭了嘴。
“这样啊……”江玉珣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已开始疯狂尖叫。
气氛怎么如此肃穆?
怪不得应长川平时喜欢喊我发言。
见他们真的不再说话,江玉珣只得硬着头皮端起饭碗,一粒粒吃起了碗中的麦饭。
不能磨成面粉的小麦味道着实不好。
北地条件艰苦,哪怕是将领也只能吃些江玉珣叫不上名字的腌菜。
在外面跑了一天本饥肠辘辘,但江玉珣还没吃两口就没有了胃口。
相比之下,仙游宫的饭菜虽然清淡,可还是能够下口的。
想到这里江玉珣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应长川这个点在做什么。
……十有八九是在吃香的喝辣的吧。
不对,我总想他干嘛?
江玉珣叹气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几名千夫长还是瞬间紧张起来,并齐齐抬头朝他问:“江大人,您怎么了?”
帐内篝火轻摇,见众人表情严肃,江玉珣连忙解释:“无妨,只是忽然想到了昭都与……朝中事务而已。”
“朝中事务?不知吾等可否替大人分忧。”
此处天高皇帝远,见众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江玉珣索性也不再装了。
他忍不住放下手中碗筷问道:“军中的膳食一向如此吗?”
“回江大人,泽方郡粮草运输不便,军饷一向如此。”
“陛下当年在这里打仗的时候,吃的也是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江玉珣的语气突然一变。
若周围那些千夫长也是穿越人士的话,定能看出他此时的状态名叫“八卦”。
应长川贵族出身,自幼锦衣玉食。
当了皇帝之后更是讲究得不行。
南巡的时候江玉珣就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领兵打仗的时候也继续讲究吗?
“呃……”坐在江玉珣右手边的千夫长挠了挠脑袋说,“也是如此,陛下向来和士兵同吃同住。”
看不出来啊!
《周史》记载并没有这么详细,听到这些江玉珣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许探寻历史未解之谜的快感。
若能穿回现代,自己岂不是掌握了历史学家都不知道的一手史料?
想到应长川的身手,江玉珣又问:“训练也是一起的?”
“对!”周围军士回答得异常干脆,“陛下武艺高强,且每日不到卯便会起来练武,比士兵还要早——”
应长川一贯优待军士。
驻守北地的军士们个个将他视作神祇。
见江玉珣对应长川当年领兵打仗的事感兴趣,军帐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讲到这里,众人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反争先恐后地讲起了有关应长川的琐事。
八卦的瘾今日可以过个彻底了!
见众人如此配合,江玉珣越问越上瘾。
“……真的吗?那陛下行军打仗的时候也要自带干粮?”
“不是吧,他连麸饼都吃得下去?”
“还有什么?你再说说。”
……
泽方郡地广人稀。
方圆百里除了田地以外只有军帐。
江玉珣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去,顷刻间响彻半片荒原。
远方,玄色战马脚步忽然一顿。
骑在马背上的人轻轻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缓缓闭上眼睛。
北地的烈风,把熟悉的声音吹到了耳边。
“……你们真的觉得陛下平日里好相处?”
说话的人声线清润,话语里满是疑惑与震惊。
听到这里,马背上的人不由挑眉,忽然好奇起了后面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史记》
第51章
初春的泽方郡还有些冷,架在炭盆上的铜炉正咕嘟嘟冒着热气。
江玉珣小心捧着茶盏,疑惑地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千夫长。
大周军法赏罚分明。
一方面,应长川对待军士极其优厚。
而另外一方面,这个时代的军法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据江玉珣所知,像“大敌当前逗留不进”“虚报战功”甚至“耽误军事行动、物资调拨”一类其他朝代会施以轻刑的罪行,在大周都难逃一死。
除此之外,军士只要犯错便会被从严从重惩处。
单单《周史》这一本书上记载的被他斩杀的军士就有数百人之多。
从这个角度看,应长川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相处”吧!
“……吾等当年只是普通士卒,自然谈不上与陛下相处。但陛下军中的纪律、号令向来严明,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将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对!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将领徇私。”
“若是军纪不明,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玉珣缓缓点头:“……这样啊。”
他明白军士们的意思了:作为将领赏罚分明、治军严谨才是真正的“好相处”。
士兵提走炭盆上的铜炉,咕嘟声停了下来,军帐内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江玉珣正打算换个话题,却听帐内不知是谁忽然开口问道:“江大人以为呢?”
那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隔着什么东西传到此处来的。
江玉珣没有多想,他笑了一下直接道:
“我起初有些怕他。后来发现陛下表面上看着十分正经,偶尔却有些幼稚,总是冷不丁地将人吓个半死。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几个月来,我的胆子都比从前大了许多,如今再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江玉珣无比顺畅地吐槽了一番。
话音落下后方才发现,周围人均一脸疑惑与惊恐地看向自己,同时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等等……
我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逾越?
话音落下后江玉珣方才意识到,和把应长川当做将领看待的军士们不同。
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忘记了应长川“皇帝”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有些没大没小。
军帐内鸦雀无声。
江玉珣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薄薄的瓷壁如刀一般嵌入了掌心的水泡。
“嘶……”
手上清晰的痛意终于令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我怎么下意识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这种大事不妙的感,可真是该死的熟悉。
江玉珣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茶盏,如慢动作般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向军帐外看去。
一身锦衣的玄印监站在军帐边,抬手撩起了厚重的毛毡帐。
熟悉的玄色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帐外,正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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