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幅员辽阔,单单是收集各地的卷子并统一阅卷就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仙游宫内秋意渐浓。
天黑的时间也逐渐变早。
江玉珣和庄有梨简单聊了两句后,便伏案读起了卷。
他手握朱笔,一边看一边埋头在考卷上写写画画。
时间已经不早,坐在一旁帮他整理卷题的庄有梨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同时抽空借着铜灯内的烛火看向江玉珣……眼前的人神情认真,做起事来游刃有余。
除了日渐成熟外,身上的气质也与陛下越来越像。
总之,变得愈发有气场了。
……
北地战事结束后,天子也不似过往那般忙碌。
按理来说,评卷一事自当由天子完成。
可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全权将此事交给了江玉珣来办。
甚至就连最后的三甲,也是由江玉珣排出来的。
应长川此举无异于将无上的权威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往后大周基层官吏,又在无形之中与江玉珣多了一层“师徒”的关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天子似乎并不将分权一事放在心上。
但此举却于暗中在大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对江大人何止是放心?
简直是将半张龙榻分给了他坐!
若做出这种事的是其他君主也就罢了。
可他却是曾以专断独行而闻名的应长川……
每每想到这里,就连那些远离朝堂,不曾亲眼见过江玉珣与应长川相处情景的老臣或贵族都忍不住好奇——江大人与陛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
羽阳宫的修葺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一点。
冬至时节,用来宴饮的兰池殿已结束修缮,可以正常使用。
科考前百名考生也于这一日来到昭都,准备在羽阳宫兰池殿面见天子。
除此之外,昭都文武百官也齐聚于此。
——改制的圣旨已于三日前下达至众人手中。
只等今日过后,“三公九卿”与“任子制”将一道成为历史。
这一日注定被历史铭记。
冬至日短夜长。
不过傍晚天便渐渐黑了下去。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没多久便在地上积出薄薄一层。
宫灯照亮了宽阔的宫道,与宫道上浅浅一道车辙印。
羽阳宫自然要比原本是一座避暑行宫的仙游宫更加宽敞舒适。
趁着这次整修的机会,应长川还特意命人着重整修了火墙。
因此入冬后昭都虽银装素裹,可羽阳宫内却连半点寒意都没有。
在行宫内住了将近四年的天子,终于带着朝臣于初冬时节搬回昭都。
此时居住在皇宫之外的大臣,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踩着积满雪的宫道向皇宫中而去。
不远处则有一架马车缓缓驶来。
眼看羽阳宫的正南门将至,坐在马车上的江玉珣略微纠结的攥紧了衣摆。
过了一会终于压低声音对外面的玄印监说:“把车停在这里吧,后面的路我自己走就行。”
昭都的冬天总是格外冷。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向手上哈气。
“江大人为何费这些功夫?”玄印监不解地转身问他,“陛下不是特许您乘车进宫吗?外面天寒地冻的,走路也不方便”
应长川绝对不是一个大方的皇帝,朝野上下只有江玉珣一个人拥有如此殊荣。
玄印监想不通江玉珣为何放着马车不坐,要去冒雪前行。
“……还是低调些为好。”江玉珣委婉的说。
群臣皆知,只有江玉珣能乘马车进入羽阳宫。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这辆车上,并在它路过之时引起了注目礼。
这几年来江玉珣脸皮虽变得厚了一点,但仍不习惯成为八卦的中心,更别说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
玄印监虽然不懂江玉珣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将马车停了下来:“是,江大人。”
江玉珣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撩开车帘走了下去。
冷风扑面而来,裸露在外的皮肤随之生出一阵刺痛。
还没等他缓过神,周围官员就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江大人好!”
一名身着红衣的官员向江玉珣抬手行礼:“冬至时节,迎福践长啊!”
还不等江玉珣回礼,那人便被同僚挤到一边:“几日不见,江大人风采依旧——”
众人默契地没有问江玉珣为何下车,而是第一时间与他套起了近乎。
江玉珣默默向后退了半步,忽然有些后悔下车的决定……
然而木已成舟,被围在人群之中的他只得硬着头皮笑着答道:“诸位大人也是。”
直至今日,江玉珣依旧负着“侍中”之职。
身为天子秘书的他对朝堂上的官员都有一定的了解。
然而此刻,面对着周围这乌压压一大片人,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江玉珣都忽然有一些脸盲。
冷风吹过宫道,大雪簌簌落下。
眼见着江玉珣的狐裘上积了一层薄雪,立刻有高情商的官员提议道:“我们先不围着江大人了,等到了兰池殿暖暖身再说!”
刚才围在江玉珣身边的人立刻散到一边,并跟着应和了起来。
“有道理!”
“任大人所言极是——”
起先向他问好的那名官员终于瞅准时机凑过来说:“江大人这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听到这里,江玉珣不由心虚了一瞬。
不同于回家居住、休息的朝臣,这段时间他都是在羽阳宫内居住的……
原本应长川还想要江玉珣直接留在羽阳宫中,并与自己一道前往兰池殿。
江玉珣与他讨价还价了半晌,应长川这才肯放他出宫一趟做做样子。
想到这里,江玉珣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还好宫道昏暗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
“江尚书!”熟悉的声音穿过宫道落在了江玉珣的耳边。
他转身看到,庄岳和庄有梨父子也已来到羽阳宫中,此时就在不远处朝自己招呼。
终于……
看到他们江玉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并立刻打着“叙旧”的旗号摆脱了周围人。
江玉珣不知道今天究竟多少度,只知羽阳宫内新挖的人工湖上已经生出了一层薄冰。
雪势渐渐大了起来,还好兰池殿就位于羽阳宫南侧,离宫门不远。
没过多久江玉珣一行人便走入了大殿之中。
高高的夯土台上,积了一层薄雪的兰池殿好似月桂高阁,除了端庄华美以外还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缥缈仙气。
此时江玉珣才发现,应长川似乎是特意命人为它增添了几分与仙游宫相似的元素。
修整过的兰池殿不但比以往更加好看,保暖效果也比以往更好。
就连临窗的角落里都有大簇牡丹正在盛放。
走入大殿后,众人纷纷脱下了身上厚重的狐裘,改着礼服入席。
……
此时距离宴会开始只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大部分官员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江玉珣出现,方才还有一些吵闹的兰池殿于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默默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守在一旁的内侍官则小步上前,替江玉珣脱下身上厚重的狐裘。
肩上的细雪自狐裘上坠了下来,落地没多久便化作一滩水痕。
江玉珣缓缓展袖,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在宫女的引导下向席间而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江玉珣便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庄有梨表情变得异常古怪,周围原本正偷偷打量他的官员竟也失去表情管理,在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神情甚至称得上惊恐。
江玉珣的脚步不由一顿,他压低了声音朝旁边的庄有梨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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