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距离长安还有两百里时,顾媻要求绕道先去扬州,他要接一个人同去长安,刘善问是谁,顾媻笑着说:“一位好友,科举出身,我当时出门的时候托他照顾家里,暂代我扬州府台的职务,叫江茗。”
“哦!我晓得,去年孟玉做了状元,他进士第四,差一点便能入围做探花的!当时许多侯门贵妇也瞧上他做女婿,可他直说家中早有定亲,说话太直白,好似人家让他做女婿是高攀了一样,得罪了不少女眷呢。”刘善小道消息竟是跟顾媻认的妹妹刘娉一样多,只能说不愧是兄妹。
顾媻闻言笑了笑,心想这江兄真的是敢作敢当,毫不贪慕虚荣,心中只有道义,说要从此跟随他,就真的跟随自己,说心悦表姐,就当真谁都不娶,不管贫穷还是富贵都不变初心,这样的好男人,真是不多了……
但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谢二来,他发现谢二也是个死脑筋。
不过从小都是个可爱的死脑经就是了。
然而说起可爱,还是小时候更可爱,如今几年过去,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催化剂,竟是长得人高马大,像是常年泡在健身房里的霸道总裁——不开口说话的话。
前往扬州去前,顾媻先让杨师傅一行人进城去叫江茗出来跟自己走,自己没有进去的意思。
他站在城门外面,犹记得当年一大家子辛辛苦苦来到扬州,看见这大城市十里繁华的土包子模样,心中泛起点点涟漪,他想,这半年过去,妹妹是不是都会喊人了?
他又想着那个可怜的弟弟,念书不知道念出什么名堂没有。
还有那个自己不盯着时时刻刻画大饼打鸡血的父亲,最近有没有认真念书。
母亲是最心疼自己的了,小半年没有自己的消息,也不知道哭过没有……
他想了太多,却始终没有进去,他对自己还是有些了解,他做事儿必须一蹴而就,中途不能半点儿打岔,不然就容易半途而废,他必须去长安盯着戴阁老他们一致对外,给前线筹备军饷,他还不能回家。
顾时惜也没有等太久,从城内就跑出一匹马来,上面的正是皮肤黑了不少,但也结实了不少的江茗,顾媻站在马车上对其招手,还没挥完就看见紧随其后出来的是他的家人们!
他们坐着马车出来,但没有靠近,也就下车后站在城门口对他招手。
顾媻能看见小妹竟是大了好多,浑身红彤彤的福娃似的,表姐甚至肚子都大了,在母亲身边也捏着手帕哭。
等江茗走近,顾媻还没开口,江茗就一边双目含泪一边先跟他告罪说:“大人,这半年你不在,家中出了不少事儿,还有就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同巧儿成婚了,夫人作的主,巧儿的娘也没上来闹,现在各处都闹饥荒呢,出入都不方便,所以估计是还不知道,夫人说暂时不怕这个,我当时是想着,大人您不在,我如何能就这样成婚……可夫人说再不抓紧时间,巧儿年纪就太大了,到处都有人说闲话……”
“好了好了,我可没指责你,恭喜你。”顾媻拍了拍江茗的肩膀,此刻完全不觉得之前他考虑的那些家长里短,极品亲戚该怎么办有多重要,只觉得什么都没有家国大事重要。
他只要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剩下的,只要他感到为难的事情,交代下去,有的是人帮他处理,这也是最近顾媻领悟到的。
没办法,从土狗到如今的出使大臣,也就几年时间,还不太擅长使用自己的地位权力嘛。
小顾大人拉着江茗上车,和刘善一块儿又介绍了一下,顺便讲了一下如今他们回长安要做的事情,江茗负责给他打下手,毕竟他在长安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身份上有可能还会被人诟病,毕竟他的确不是正途出来做官的,哪怕有老师给他做担保,也保不齐那些读书人在背后阳奉阴违,有江茗这位在旁边盯着,和刘善一块儿帮他,顾媻心里安心的多。
这些话吩咐完,刘善心中无不触动。
他没想到自己竟是也被拉进了顾时惜的阵营里,还让他跟顾时惜最最信任的江茗一块儿共事,如此受重用,他不呕心沥血死而后已,如何对得起这份信任?!
刘善双目绯红,对着顾时惜一拱手道:“大人放心,到了长安后,我领您直奔皇城,面见当今圣上!”
“圣上?太子至今没有登基,现如今禹王做了大牢,刘阁老和戴阁老两人辅政,周世子自命摄政王,将太子牢牢拘在后宫里,没有一个人见过,如今百官分为两拨,一部分主战,一部分主张割地求和……”江茗时刻关注朝廷动向,说道。
刘善一愣,说:“戴庙兄不是老早写了信回去,告诉他们边关事急,怎么他们还在争论不休?他们怎么对得起正在苦苦守城的老将军?!”
“不急,到了长安再说。”顾媻表面淡然,实际上心中犹如要冲锋,做好了准备,他感觉自己此次回来,说不定要落罪,毕竟办事不利,哪怕不是他的过错,人家匈奴本来同意和亲又反悔,总要找个背锅的,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背锅人选?
好好好,只要他们敢让自己背锅,还在搞内斗,就别怪他不讲武德。
顾媻想到这里,外面又是一个白日过去,深夜抵达长安城门外的时候,顾媻亲自去看望养病的戴庙,想告诉他到家了,谁知道马车内只有一个哭泣的小兵和早已凉透了的戴庙。
“戴兄?”顾媻心里一怔。
那小兵连忙跪着行礼,说道:“大人饶命,是戴公子不让小人说,怕耽误行程,是刚走两个时辰,他知道自己要走了,还留下了两句话要我交给大人。”
“说。”
“戴公子说他夫人年轻,希望大人劝他夫人改嫁。”
“好。”顾媻应了。
“戴公子还说,振兴大魏一事,以后他不能跟随了,一切都仰仗顾大人和诸位同袍,他先谢过。”
“……”顾时惜眼泪唰地滚下来,声音微微不稳,“客气了,不谢。”!
第181章 恶人
这些人以他为首,都盼望着他能引领大家走向更好的时代,他再怕死,如今也不愿意后退半步,因此抵达长安后,他连刘府都没有去,直奔皇城。
月明星稀,正是刚刚过了年的时节,再要不了一个月便又要入春了,顾媻入城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此时的天空,心中有那么一瞬在想,谢二那傻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刚这么想着,守着皇城门的侍卫们刚好放行,却不想自内出来一队骑马而来的皇家护卫,所有人竟是将长毛都对准了他们,随后一为首之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时惜等人,拉开升职便道:“罪臣顾媻,先帝命你前去前线与匈奴和亲,谁知竟是御下不严,让追随者奸污匈奴公主,以至匈奴反悔,你该当何罪?!”
顾媻没有说话,他料到了,却不知道是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找周禾誉下旨来捉自己。
他心中在做排除法的时候,一旁的刘善上前一步挡在顾时惜的面前,怒目圆睁,朝着来人便开喷:“好你个罗锅,老子早就知道你包藏祸心居然在这种举国都盼望着顾大人的时候来污蔑咱们,你知不知道实情如何?知不知道追随顾大人前去的究竟是谁?你光说纵容属下奸污公主,那匈奴搞个一堆舞男舞女送到咱们房间里来,你说她是公主?”
刘善是写史的,虽然也是用笔杆子讨生活,但和他隔壁部门的御史大夫们还是有区别,可常年看着御史们到处喷人,他就是学也能学个三分像。
此刻眼前的罗锅显然踩到了刘善的逆鳞,他的好兄弟戴庙死的如此冤屈,怎么回来还要被污蔑当真奸污了别人?这不是给人扣屎盆子还要他们说扣得好?!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于是刘善哪怕激动得浑身颤抖,说话都有好几次打结,却还在喷:“你们这些人天天在皇城里吃香的喝辣的,问谁去谈判,一个都不吱声,都晓得这里面有诈,都害怕出了事儿要担责,现在好了,顾大人为民请命,为天下太平来回奔波,你就跳出来看不顺眼了,你他妈是匈奴的奸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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