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沉慈直接打断:“那本功法你看了吗?”
师兄眼底的怀疑更令人如芒在背,云落急切地剖白:“我看了,看了很多遍,全部都……”
“那就是还不够。”不等他说完,应沉慈如此断言。
他的脸上又浮起一层笑意,伸手抚上云落的脸庞,俯视的眼眸中,云落的倒影惊惶而无助。
“往后不要出门了,外面的人都看不起你,可是师兄不会……”
云落独自坐在床榻上,一句句浸透了毒液的话语不断重现,忽远忽近,如同鬼魅,他难以忍受地捂住了双耳。
那时的他,将师兄所授视为唯一的出路,攥着那一本功法,不眠不休彻夜研读,将每一个字都嵌入脑海。
却没想到,这是在作茧自缚,是往泥潭中越陷越深,直至永无天日。
他的确如旁人所言,愚不可及,傻到从未对此产生怀疑,直到今天。
云落攥紧了耳边的发丝,只觉得心脏也变成了一团缭乱。
原来,他最初得到的那点零星好意也是假的。
原来他的厄运,早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不知过去多久,云落迟缓地抬起头,环视自己的房间,空洞的视线中,处处昏暗,像极了前世,恍惚间不知身处何地。
唯有窗缝里,漏进一点外面的光亮,好像是烛光。
烛火通明的室内,李识微坐在案前,撑着头,视线从一张张纸面上扫过。
这功法的前半部分,如自己之前所判断的,改自天行宗的内门功法,会缓慢地损耗修为、消磨心智。
而这后半部分,他却陌生得很,其中有什么玄机,他一时半会儿难以辨明,只隐隐觉得妖异。
李识微仰起头,斜靠在椅背上,眸色深沉。
深夜寂静,轻易就能捕捉到蜡烛燃烧的声响与窗外的细微风声。看似平静的宗门,不知暗藏着多少诡谲。
这本功法,那个应沉慈,会与多年后那场让整个宗门分崩离析的祸事有关吗?他前世出关太晚,此刻眼前一片空白。
天行宗诸峰由各位长老看视,他若潜行调查,难保不被察觉。不如出门一趟,在宗门之外探查一番。
正如此思忖,李识微忽然有所察觉,坐正了些,表情也变得柔和,扬声唤道:“小云?”
门被轻轻推开了,云落只着一身单衣,长发凌乱地披散,更显得神情迷茫而低落。
“师尊。”他小声回答。
李识微起身向他走来:“怎么了?”难道又想起了什么?
云落有些难堪,望向李识微的目光又不肯移开,声音愈发小:“……睡不着。”
李识微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果然,先前离开时的冷静是强装的。
“那就在我这儿歇下吧。”
案上纸页散乱,尚未收拾。李识微不去管它,将室内烛火逐次挥灭,只留微弱的一盏,坐到床边,牵起云落的手,送入灵力。
床榻陌生,徐徐的暖意却早已熟悉,云落的心安定了许多,又忍不住开口:“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仰望的目光带有不安的探询,李识微伸手拢好他耳边的乱发,注视着他,直白地陈述:“你能主动来找我,我很高兴。”
云落不再问话了,反复端详着李识微的面容,终于肯闭上双眼,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万籁俱寂,李识微脱去外袍,斜倚在床上。云落在睡梦中追寻热源,依靠在他身边,牵起的手仍不松开。
李识微转头看看案上的功法。罢了,暂且不出门了,还是眼前比较重要。
他又低头看去。云落呼吸平缓,合拢的眼睫偶尔颤动,眉间的折皱已然松开。
幸好,他想,幸好当初的相遇足够及时,他护住了云落,没让他坠入深渊,困于恶人手中。
时光匆匆。
天行宗的峰顶云聚云散,春花落了又开。
藏书阁雄阔地坐落于山间,两名弟子从门外走入,一路闲谈。
“听说了吗,极夜峰的黎钟师兄,已经突破到金丹期了,真是天纵奇才啊。”
“名师出高徒嘛,也不看看他的师尊与师兄是谁。”
“也对,应师兄若不是俗务缠身,说不定比他进益更快。”
一排排书架高不见顶,放满了各色古籍。两人说着,绕过最后一排书架,突然撞见一人。
窗下的桌案旁,水色衣衫随风轻拂,青年手捧书卷,转头向他们看来,眸光明亮而纯净,惊鸿一瞥。
两名弟子俱是一愣,又忙不迭行礼:“见过师兄。”
云落牵起唇角,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这突然的微笑如春风乍起,让人晕头转向,两人不多停留,快步离开了。
走出不远,一人忍不住低声说道:“云师兄虽然稍逊于黎师兄,但也是世间难得啊。”
另一位仍在嘴硬:“我,我们这是修道,又不是选美。”
窃窃私语一声不落地飘入耳中,云落在原地不动,无奈地笑笑。
“要说闲话好歹跑远些。”另一边的阶梯上,李识微悠然走下。
他踱步到云落面前:“怎么?听进去了?”
云落不语。这几年来,因为境况相似——几乎同时被捡回内门,同样有一位修为高深的师尊,同样被传说天资卓绝——常有闲人拿他与那位黎钟相比。
不过他对极夜峰避之不及,黎钟似乎也低调得很,两人至今都没见过一面。
云落沉思着:“至少……应沉慈没对他下黑手。”
黎钟进益如此之快,说明他没有落入自己前世的那般境地,这样也好。只是,当初的功法之事,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另外,云落捏了捏手中书卷,他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不是与旁人相比,单论自己,此世的修炼要比前世顺利得多,但近来却总觉得阻滞。顺风顺水久了,突然绊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云落的眉间又要蹙起,李识微开口道:“扪心自问,你可曾懈怠过?”
云落回了神,看向笑吟吟的师尊,摇了摇头。
“这就够了。”李识微颔首道。
他的语气突然浮夸了几分:“那两人真是有眼无珠,我们小云论相貌、论品行、论修养,哪样不是全宗第一。”
“非要挑个短处……”李识微乐呵呵地伸手,捏一下云落的脸颊,“就是脸皮太薄了,还没夸两句就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云落浑身僵硬,愣愣地望着李识微近在咫尺的笑颜,指腹只是轻轻碰上,就如火上浇油一般。
他猛地起身离开:“我去练剑了!”
李识微留在原地,目送弟子一溜烟跑远,又忍不住笑了两声。怎么越长大越不经逗呢。
第11章 十一 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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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轻轻推开水面,扰乱了青山与晴空的倒影,在清澈的江水中留下阵阵涟漪。
云落坐在船舷边出神。清早师尊提议说“出门玩一趟”,这会儿他就在这儿看山看水看天了。
日日练剑,今日突然得闲,他居然有些不自在。反观另一边的师尊,已经在往江里甩钓竿了,倒是适意得很。
船只轻巧,恰好够两人搭乘,底部蓄有灵力的灵石可以催动前行,不必费力。不过,相比于御剑飞行或是乘坐其他法器,还是慢了些。
“为什么要走水路?”云落不禁问道。
“因为风景好啊。”李识微架起钓竿,懒散地向后一靠,“成日待在山上,不闷吗?”
云落摇了摇头。能跟师尊一起安安稳稳地待在山上,没有旁人相扰,这样的日子他再过一百年也不会觉得闷。
细浪声声,清冽的江风无遮无拦地拂来,云落抬眼去看一望无际的江水。
他的确许久未出远门了,偶尔只会去宗门附近的城镇,追溯前世,他辗转飘零在外,总如浪中浮萍一般身不由己、惊慌不安,没有如今这般悠然。
“我看你没日没夜地练剑,都怕自己教出了个剑疯子。”李识微见他呆看风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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